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租住的两居室里。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我和女儿的合影，那是她刚考上大学时拍的。
照片里她笑得灿烂，我站在她身旁，笑容却有些勉强。突然，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母亲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守信啊，你赶紧卖房回来伺候我！我摔了一跤，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电话那头，母亲尖锐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刺入我的耳朵。
我握紧了手机，沉默了片刻，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母亲的声音依旧急切：“你听见没有？我都摔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回来？”
“妈，我可以回去照顾您，但卖房子……”我话音未落，母亲就打断了我。
“不卖也可以，那就把房子过户给你侄子，帮他娶媳妇！”
我顿时哑口无言，手心开始出汗。心里不禁回想起那年，我带着7岁的女儿回老家，母亲当时站在门口，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没说一句话。
女儿抱着我的腿，小声问我：“爸爸，为什么奶奶不喜欢我？”
现实将我拉回，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妈，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
母亲的声音瞬间变得不满：“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侄子是咱们家的独苗，你作为长子帮他娶媳妇不应该吗？赶紧把房子过户了，回来照顾我，让你弟弟减轻负担，听到了没有？”
我紧咬着牙关，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我靠在沙发背上，眼前的阳光刺眼，却照不进我心底的黑暗。
我该怎么办？母亲的话在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我真的有勇气再次回到那个家吗？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小山村，父亲早逝，家里就靠母亲一个人撑着。
我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背负着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父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虚弱地对我说：“守信，你是长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
那年我才十岁，心里虽然感到迷茫，却硬撑着对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更加严厉，她要我辍学，帮忙打理家里的农活。我含着泪不敢反驳，只能默默接受。
那时，弟弟妹妹还小，母亲对他们百般疼爱，唯一要求我的是多干活，多付出。
我也曾试探着说：“妈，我也想上学......”
可母亲的回答总是冰冷：“你弟弟要上学，你多干点活，把钱省下来。”
这样过了几年，我心里渐渐明白，母亲对我和对弟弟妹妹是不一样的。
她对他们寄予厚望，而我只是那个负责付出的人。
少年时期，我独自偷偷自学，甚至在夜里点着油灯看书，只为了不让自己完全沦为一个不识字的农民。
成年后，我选择外出打工，背井离乡，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外出打工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白天做工，晚上挑灯苦读。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供弟弟读书、妹妹出嫁。
即使如此，母亲的要求还是越来越多。弟弟要娶媳妇了，母亲打电话过来：“守信，你弟弟要娶媳妇了，你多寄点钱回来。”
我无奈，心里虽然怨怼，却只能回答：“好的，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28岁那年，我才结婚。那时，已经打工了十几年的我，攒了一点积蓄，想着自己也该成家立业了。
妻子是我在打工时认识的，她温柔贤惠，对我很好，我们的生活虽不富裕，却也算平静。
可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婚后不久，母亲便频繁向我索要钱财，每次都是为了弟弟。
这让妻子越来越不满：“守信，你妈又来要钱了，我们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知道妻子说得有道理，但母亲那边我也不能不管。
我叹了口气，低声说：“她是我妈，我不能不管啊......”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我感到无比的为难。
1998年，女儿出生了。那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喜悦时刻。
女儿咿咿呀呀地叫着“爸爸”，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盼头。我对她百般疼爱，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可是，母亲对这个孙女却冷漠至极。她一次对我说：“守信，你弟弟生了个大胖小子，你怎么就生了个丫头片子？”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我咬着牙，心痛地回答：“妈，女儿也很好……”但母亲的态度从未改变。
她对孙女毫无感情，甚至连女儿每次回老家，母亲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妻子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对我说：“守信，我受够了。你妈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看，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说完，她拿着行李离开了家。那一幕，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我站在门口，女儿拉着我的手，泪眼汪汪地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那时，我心里除了痛苦，还有深深的内疚。我知道，我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女儿。
妻子离开后，我独自抚养女儿。那几年，我曾试图求助母亲，希望她能帮我照顾一下女儿，好让我有更多时间去工作。
可母亲却冷冷地拒绝了我：“我还要给你弟弟带孙子呢，哪有时间照顾你女儿？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照顾的？”
我听后，心如刀割。母亲的冷漠让我彻底失望，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亲情。
既然她不肯帮忙，我只能带着女儿一起到城里打工。我们相依为命，我努力工作，供她上学，为她创造一个尽可能好的生活条件。
那些年我过得很苦，但每次看到女儿笑着对我说：“爸，我考上重点大学了！”我心里的所有苦累都烟消云散。
女儿成绩优秀，争气懂事，我为她付出的一切都值得。她是我最大的骄傲，也是唯一让我觉得人生还有希望的存在。
女儿后来考上了重点大学，找到了合适的另一半，不仅如此，三年前，女儿送了我一份礼物——一套两居室。
搬进新家那天，她高兴地说：“爸，这是我们的家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站在客厅里，眼眶湿润，感动地说：“是啊，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可就在我以为生活可以慢慢好起来时，母亲的电话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静。
她摔了一跤，身体大不如前，要求我卖掉房子回去伺候她。她甚至提出，要把房子过户给我侄子，帮他娶媳妇。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是怒火和无奈。这几十年来，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我坐在沙发上，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心里满是矛盾和痛苦。我该怎么办？母亲的要求让我感到压抑，而女儿却是我唯一的牵挂。
我知道，我不能再一味地满足母亲的要求，我已经61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任人摆布。
我决定和女儿商量一下。她听完后，坚定地对我说：“爸，这房子是我孝敬给你的，你不能卖。你已经为她付出了一生，现在该为自己想想了。”
听着女儿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我知道她说得对，这些年，我为母亲、为家庭付出了太多，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现在，是时候为自己和女儿做出正确的决定了。
第二天，我和女儿一起去了房产过户中心，把房子过户到了她的名下。办完手续后，我终于松了口气，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工作人员递给我文件时说：“张先生，房子已经过户给您女儿了。”
我点点头，笑着说：“谢谢，终于安心了。”
回到家后，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她一听到我没卖房子，立刻恼怒地骂道：“你把房子给女儿了？那我孙子怎么办？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电话那头的斥责让我心里一阵刺痛，但这次，我没有再妥协。我坚定地对她说：“妈，我会按月给您寄赡养费，但我不会卖房子，也不会回去。”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吐了口气。女儿走过来，关切地问：“爸，你还好吗？”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望着墙上那张合影，往事历历在目，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生，我付出了太多，却换来了什么？母亲的压榨，妻子的离开，只有女儿始终陪在我身边。
“闺女，爸爸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就没有完整的家。”我哽咽着对女儿说。
她握住我的手，眼里满是心疼：“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就是彼此的家。”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是的，家，不是血缘的束缚，而是相互理解和支持的港湾。在这个属于我和女儿的小天地里，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属感。
我决定了，我会按月给母亲一笔赡养费，尽到法律义务。但我不会再回到那个伤害我的地方。61岁的我，终于有了勇气为自己和女儿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露出了多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尽管岁月蹉跎，但我知道，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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