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高考时以三分之差落榜,虽然心里很是不甘,却也只能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回家种地。
对我这样自诩饱读诗书的人而言,心中藏着的可真是全天下,区区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装得下我的野心?
于是,93年的9月底,我就背着行李南下来了广东,辗转半个月,在老乡的帮助下,入职了虎门的一家电子厂。
这算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厂子,全厂大概一千人左右,这个规模在当时的虎门毫不起眼,在那个三来一补的时代,几千上万人的工厂几乎随处可见。
实际上,当你真正在这样的工厂上班后就会发现,一千人的工厂,管理起来也是相当棘手的。
我们工厂的管理就那样,姑且不说生产技术和品质管理上的问题,仅说生活方面就足以让人百味杂陈。
电子厂以女工居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女工,像我这样的男工也就一百多号人,大概是十分之一的样子。
当时的工厂基本都提供食宿,毕竟在查暂住证那么严格的年代,工厂的宿舍才是唯一让你能安心睡个觉的地方。
我们厂一千多号人,全部住在一栋宿舍里,十个人一间的大宿舍,男宿舍在一楼,上面四层都是女宿舍。
按说都是年轻人,而且还基本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宿舍里就算不是暗香盈室,至少也得干净整洁吧。
可事实上,整栋宿舍的状况几乎让人不堪入目的程度。
因为宿舍里没有冲凉房,每一层的东头是公共卫生间,里间是厕所外间是浴室。下班之后,员工们就提着热水去那里冲凉。
最先堕落的是一楼男宿舍。
男人嘛都有点不拘小节,打工者的心里也是得过且过,并不存在以厂为家的心理。不到两个月,厕所里就污水横流,冲凉房地面更是积水盈尺。
于是,男工们就瞧上了上面几楼的女生卫生间,一开始倒也偷偷摸摸,尽量等女工们洗漱完后,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冲凉,可慢慢就开始喧宾夺主了。
那年代的男女同事,似乎完全没有多少男女之防,甚至也不乏男女争抢冲凉房的场面,而败下阵来的永远是女孩子们。
于是,就这么不到两个月,五层的所有卫生间全部沦陷。而住在宿舍里的员工,又开始各找出路。做得最多的,当然是在厂外周围租房。
我们厂周围有大片的民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城中村,低矮老旧的民居,租给外地打工人,每个月三五十块的租金,倒也过得安静很多。
我在宿舍实在忍无可忍,除了要忍受洗澡的折磨之外,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问题,那就是经常有舍友带着女朋友来宿舍。
女孩子们也不羞不躁的坐在男宿舍里,顶多就是把一张薄薄的床帘放下,弄得我这个自命清高的人很有点不自在。
于是,我也加入了寻找租房的行列,有事没事在厂子周围到处转,希望能找到隔得近又便宜的地方。
那一天厂里没有加班,五点下班吃过晚餐,太阳还老高,我又在厂子周围的巷子里转悠起来。路过一处门口的时候,里面泼出来一盆水,我躲闪不及,裤腿就被泼湿了一边,心里不由得就起了无名火,朝里面吼了一句“七喜”。
可话音没落,我自己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来,泼水的是个年轻女的,顶多比我大那么一两岁,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样子刚洗过头,随手朝外面泼水,却不料泼到了我身上。
女子没有在意我的无礼,反倒很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还说泼湿了你的衣服,要不给你擦擦?
我也就是发泄一下不满而已,对方这么懂礼貌,反倒弄得我有点羞愧起来,红着脸摇了摇手就要走。
女子却随口问了我一句,说你又不是这里的房客,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得知我是来租房的,她就赶紧给我介绍起来,说这里租金便宜,老板也很大方,最主要是每个房都有单独的卫生间,问我要不要看看。
这里离我们厂也就一两百米距离,听说还有这么好的事,我自然就进去看了。
里面果然还有两间锁着的房子,只可惜老板不在无法查看。女子就让我看看他的房间,还告诉我这里的房间都一个样,你要是满意,老板来了我就给你留着。
我的要求原本就不高,离得近又便宜,自然就答应下来,约好第二天晚上过来和老板要钥匙。
可第二天一上班,我竟然就在厂门口看到了昨天那个女子。
这才知道,她叫阿萍,一个四川姑娘,也在我们厂上班,只是不在一个部门而已。
就那样,我当天晚上就搬到了出租屋,算是跳出了集体宿舍那个垃圾窝,有了一个清净的私密空间。
像我这样的男孩子,虽然自己租房,一般都不会自己做饭,要不就是在厂里的宿舍对付,要不就是在快餐店将就。
而阿萍就不会了,除了中午在食堂吃饭之外,早晚两顿都自己动手。
和阿萍混熟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她那年22岁,却已经订了婚,丈夫在宝安的西乡打游击,也就是装卸红砖水泥那些建材,一个月也难得过来一次。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我却听到了阿萍话里隐隐透露出的对自己婚姻的不满意。
当然,我虽然是愣头青,却也不至于冒失地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了一种感慨而已。
我和阿萍也慢慢熟悉,有时候她做了什么好吃的,甚至也会顺口叫我尝尝。
投桃报李,我在外面买汽水或者可乐的时候,也会给她捎一瓶回来。
因为是平房,我们这些房间里的保密性并不怎么好,甚至从房梁上还能看得到隔壁漏出来的灯光。
我察觉到,阿萍睡得很晚,几乎每晚都要半夜才睡。于是,熟悉了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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