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
在《金瓶梅》的第九十三回出现了这样一句话,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用类似的话语预判(诅咒、庆祝)那些我们无可奈何的坏人早晚会被更狠的人收拾。
《金瓶梅》里的陈经济坏得让人牙根恨痒,这人渣因做生意被杨光彦骗了,故而上门讨要货物,杨光彦躲着不见,派出人称杨二风的无赖弟弟对付这个人渣。
这杨二风反问陈经济要人:“你把我哥哥叫的外面做买卖,这几个月通无音信,不知抛在江中,推在河内,害了性命,你倒还来我家寻货船下落?人命要紧,你那货物要紧?”
《金瓶梅》里还特别强调了杨二风的形象和品行,“这杨二风平昔是个刁徒泼皮,耍钱捣子,胳膊上紫肉横生,胸前上黄毛乱长,是一条直率光棍。走出来一把扯住敬济,就问他要人。”
这凶狠的阵势可不是西门庆家的一群娘们可比,陈经济挣脱开了便往家跑,“这杨二风故意拾了块三尖瓦楔,将头颅钻破,血流满面,赶将敬济来,骂道:‘我肏你娘娘!我见你家甚么银子来?你来我屋里放屁,吃我一顿好拳头。’那经济金命水命,走投无命,奔到家,把大门关闭如铁桶相似,由着杨二风牵爹娘,骂父母,拿大砖砸门,只是鼻口内不敢出气儿。”
每每看到这里,我总有大快人心之感,终于有人治得住这个人渣了。
可若仔细回味,便多是不对劲的滋味儿,恶人是不是只有恶人才治得了?正义呢?公平呢?法律呢?
陈经济与杨家兄弟的故事并没有完,后来陈经济再次走运发达,利用“姐夫”周秀的权势不仅追回了货物,对杨家兄弟一顿拷打和监禁,还霸占了他们的酒楼。
这依然是一次“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轮回,如果不是背靠着周秀的权势,陈经济连自己的合理权益都无法伸张,更不用说侵犯仇家的正当利益了。
收拾小坏蛋的唯一办法就是大坏蛋,所以《金瓶梅》的世道不是好世道。
关于恶人斗恶人的话题,还是武松帮助施恩争夺快活林霸权的故事最具迷惑性。
在《水浒传》中,武松痛殴蒋门神的情节极其简单,大概是因为真正的无规则较量就是这么高效。
影视剧却予以这段浓墨重彩的表演,大概是因为恶人遭到惩罚可以大快观众老爷们的心。
还是那个逻辑,咱先别急着亢奋。
尽管武松一再强调自己是为了一个义字才出手相助,但无论是过程还是结局都指向了一个尴尬——武松吃人嘴软,施恩与蒋门神之间的恩怨实乃黑吃黑。
施恩经营快活林的收入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分别是开酒店和赌坊、兑坊、往来娼妓艺人缴纳的保护费。
这货借武松之手重霸快活林后干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施恩”,而是涨价,《水浒传》里写道:
写道:“自此,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家并各赌坊、兑坊,加利倍送闲钱来与施恩。”
施恩并没有降价以收买人心,大概是因为无此必要,既然这里的终极规则是斗狠,仁义便是增本降效的多此一举。
此外,施恩的涨价之举又有点像沦陷区光复后的报复行为。
这便是恶人斗恶人的逻辑,更狠更黑者才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如果战利品就是你,无论谁赢,都是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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