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年过年,我们不回去了。”这是我拨通电话后说的第一句话。
电话那头是母亲的声音,沉默了几秒,她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嗯,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家里也没啥人了,冷冷清清的,你们在城里过得好就行。”
挂了电话,我却有些怔住了。
母亲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仿佛不在意,但那一声叹息,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里。
我知道,她失望了。
这个决定,我也挣扎了很久。
小时候,总盼着过年能回老家,那是我们全家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
可如今,老家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妻子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看我发呆,问了一句:“妈还是希望咱们回去吧?”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桌上,坐到我身边:“其实我也想回去,只是……回去真的还有意义吗?”
她的话,让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是啊,这些年,村里变了,家也变了。那些曾经熟悉的、温暖的年味,早已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冲散了。
小时候,我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回老家。
那时候的农村,腊月一到,就像换了个模样。
家家户户开始忙活起来,杀年猪、磨豆腐、腌腊肉,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
村里的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喝酒、聊天;女人们则围着灶台忙碌,蒸馒头、炸油果子,空气里总是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孩子们最开心,裹着厚厚的棉衣跑来跑去,手里拿着鞭炮,一边放一边笑,笑声回荡在雪地里,清脆又欢快。
奶奶是家里过年的灵魂人物。
她总是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个不停。
灶台上的柴火噼里啪啦地响,锅里炖着猪肉,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奶奶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回头冲我喊:“阿平,别光顾着玩,去看看爷爷的酒坛子封好了没!”
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酒匠,他酿的高粱酒香得勾人。每年过年前,他都会酿几十坛酒,用稻草封好,留着过年招待亲戚。小时候,我总爱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用吸管戳开酒坛的泥封,喝一口辣得直咧嘴,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笑。
除夕那天,家里最热闹。亲戚们早早地来了,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喝酒、聊天,吃着奶奶做的年夜饭。屋子里暖烘烘的,窗外飘着雪花,鞭炮声此起彼伏。那时候,我觉得,这就是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后来,村子变了。
我考上大学后,离开了村子,去了城里。毕业后有了工作,成了家,生了孩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去,我都发现村子变得不一样了。
最开始,是村里的人变少了。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田地荒了,村里的小学校也关了门。后来,连村头的大槐树都被伐了,说是要修一条通往镇上的路。
再后来,亲戚们也变得生疏了。
小时候,过年时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可现在,饭桌上多了不少客套话,少了从前的热闹。
大家见了面,聊的不是小时候的趣事,而是房子、车子、孩子上学这些现实的问题。
每次回去,我都觉得,老家离我的记忆越来越远了。
两年前,奶奶去世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家过年。
奶奶的葬礼很隆重,亲戚们都赶回来了。
可我却发现,大家之间的距离,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饭桌上,大家低头吃饭,很少聊天。
几个表哥表姐吃完饭就匆匆离开了,说是要赶车回城里。
我坐在那里,心里空落落的。
那一天,我突然明白,那个热闹、温暖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去年,我们没有回老家过年,而是留在了城里。
我本以为,母亲会不高兴,可她却在电话里说:“你们在城里过得好就行,回来也是冷冷清清的,没啥意思。”那一刻,我心里很难受。
母亲是怕我们在城里太折腾,可我知道,她一定是失落的。
今年,我原本打算带一家人回去,可母亲提前打了预防针:“别折腾了,回来又没啥人,村里现在过年都不热闹了,连鞭炮都没人放了。”她的话,让我的心里一阵酸涩。
晚饭后,我和妻子聊了很久。
我们回忆起小时候在农村过年的场景,聊着聊着,却都沉默了。
妻子说:“其实,现在的农村,已经不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农村了。”我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是啊,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了。”
对我来说,老家不只是一个地方,它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小时候,它承载了我所有的欢笑和幸福;可如今,村子变得陌生了,亲人变得疏远了,那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我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把机票退了,改成了年后回去看她。母亲在电话那头笑了,语气轻松了许多:“年后回来也好,那时候人少,车也没那么堵。”她的话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天空。
阳光洒在高楼间,暖意融融。
或许,过年这件事,不再需要某个具体的地点,而是需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家的屋檐下已经没有了我的童年,但爱我的人还在,我也爱着他们,这就够了。
年后,我还是会带孩子回去,再看一眼那个慢慢变老的村子。只是这一次,我不会期待能找到从前的模样,而是试着接受它的变化。家,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地方,而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归处。
我们全家决定不回老家过年了,不是不想家,而是现在的农村,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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