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婆婆的病房门口才听到这个“安排”的。
“你反正工作也没啥大用,辞了吧,专心伺候妈。”小姑子张口就来,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旁边的小叔子连头都没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淡淡地补了一句:“是啊,反正你也住咱家,伺候妈是应该的。”
“辞职?”我愣了一下,笑了出声,“我一个外人,不合适吧?”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停了动作。婆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似乎并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空气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小姑子皱起了眉头:“大嫂,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你不是外人,咱是一家人啊。再说了,你不伺候,谁伺候?小叔要上班,我也要带孩子,难不成让我们都不干自己的事?”
我没有接她的话,低头看了看手机,语气平静:“我还得赶回去加班,伺候人的事,还是你们商量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走出病房的时候,听到小姑子在后面小声嘟囔:“就知道推三阻四,也不知道咱家怎么摊上这么个大嫂。”
我笑了笑,握紧了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划出一道白痕。
说是“一家人”,可我连家门的钥匙都没有。
从嫁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是个“外人”。
我叫林笑笑,今年三十二岁,和丈夫张建国结婚五年。建国是个老实人,干着一份普通的工厂工作,性格木讷,不怎么会说话。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条件一般,但想着两个人踏实过日子,也就没多计较。
可我没想到,婚后真正让我头疼的,不是物质上的贫瘠,而是婆家的态度。
婚后,我和建国住在他家那套老房子里。
那是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小区,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室一厅,但住的人却不少。
公公婆婆住主卧,我和建国住次卧,小叔子张建民还有小姑子张丽总是三天两头回来住,沙发上经常是杂乱的被褥。
最让我不舒服的是,这个家门的钥匙,除了我,全家人都有。
小姑子和小叔子随时可以进来,哪怕我们夫妻俩不在家,他们也会直接开门进屋,翻冰箱,拿东西,甚至在沙发上躺着睡觉。
我试过和建国提过几次,问能不能给我也配一把钥匙。
他支支吾吾地说:“咱家钥匙就那么几把,也没多余的了,再说了,家里人进出不都一样嘛?”
一样吗?我心里冷笑。
我试着和婆婆提过,她直接摆了摆手:“你住我家,钥匙有什么用?以后建国买了房子,跟你住一起,还不随你们怎么弄?”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
他们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个家,只有我才是多余的。
可再多的不满,我都咬牙忍了下来。毕竟夫妻两个感情还在,我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直到那件事发生,我才发现,我的忍让,换来的只是更多的轻视。
那是去年冬天,婆婆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需要长期住院治疗,费用不低。公公早就退休了,家里经济状况本就不宽裕,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建国,你们手头还有没有存款?拿出来先垫一下。”婆婆住院的第一天,公公就把我们叫到了一边。
我看了看建国,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爸,我工资一个月就三千多,平时花得差不多了,也没多少存款……”
“怎么会没存款?”公公瞪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转向我,“林笑笑,你不是也上班吗?你工资呢?”
我心里一阵发凉。
“爸,我工资也不高,每个月还得寄一部分回娘家,剩下的就留着生活用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公公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你娘家怎么就那么多事?嫁到咱家了,还惦记着你娘家?现在是你妈住院,咱家有难,你不想着帮忙,反倒推三阻四?”
话里话外,已经把责任全推到了我身上。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建国坐在旁边,低声劝我:“你别难过,爸妈年纪大了,都是为了家里好。等妈的病好了,咱们就清净了。”
我看着他那张木讷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家,真的有我想象中的“清净”吗?
婆婆住院后,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多。
小姑子张丽常常带着孩子来医院,但每次都是坐一会儿就走,嘴里还不停地抱怨:“单位忙得要命,我真是抽不开身,妈这边就只能靠大哥大嫂了。”小叔子张建民更是连人影都少见,偶尔出现,也是匆匆签个字,就借口工作忙溜了。
所有的责任,最后全压到了我和建国身上。
我白天上班,晚上还得去医院陪夜,有时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可即便如此,婆婆依然对我挑三拣四,总觉得我伺候得不到位。
一次她嫌我熬的粥太淡,直言不讳地说:“你是不是存心敷衍我?
要是丽丽在,她肯定不会这么随便。”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却只能低头忍了下来。
到了后来,连忍也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刚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医院回到家,就听见小姑子在客厅里和建国争吵。
“哥,你们俩这样下去不行啊,嫂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妈病成这样,她不辞职伺候,难不成还得我和建民辞职啊?”
“丽丽,你别说了,笑笑也有她的难处……”建国语气里满是无奈。
“难处?”小姑子冷笑了一声,“我看她就是懒!你们是不是还得供她当祖宗啊?”
我站在门口,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第二天,婆婆的病房里,小姑子当着全家人的面提出了让我辞职伺候婆婆的“建议”。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一个外人,怎么敢辞职伺候你们的亲妈呢?”我笑着说。
他们愣住了。
“你们不是说,我连家门钥匙都不配有吗?”我继续说,语气淡淡的,“既然我只是个外人,那这事,还是留给你们家里人自己解决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后来,我没有辞职,也没有再去医院伺候婆婆。我和建国回到一个相对平静的相处模式,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有了裂痕。
我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维持多久。但我明白,有些事情一旦看清了,就再也无法装作没看见。
有时候,离开或许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至于什么是“家”,或许只有真正拥有它的人,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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