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夜，雨点砸在窗外，像一颗颗子弹，打在我心上。母亲在电话那头轻飘飘地说：“你别回来了，这房子以后是你弟弟的。”
那一瞬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轰然倒塌了。
握着手机，我僵在原地，耳边除了母亲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她的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妈，这房子……不是我买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母亲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你买的又怎么样？你都嫁出去了，家里一切以后就是你弟弟的。他以后要结婚生子，得有个像样的家。你一个外人，回来干嘛？”
外人。
母亲这两个字如同利刃，刺痛了我的心。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窗外的雨声愈发急促，像是为我的心境伴奏。
“妈，我是你女儿啊。”我艰难地开口，试图寻找一丝理智的回应。
“女儿？”母亲的嗓音陡然提高，“你都嫁出去了，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你弟弟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没房子怎么成家？你一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该帮一把？”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母亲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家里的一分子。无论我付出了多少，在她眼里，我始终只是个局外人。
十年前，我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外企做文员，工资虽然不高，但也算够用。那时候的我，单纯而充满热情，总觉得自己有能力为家庭分担一些责任。
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父亲早早去世，母亲一手拉扯我和弟弟长大。弟弟陈阳比我小五岁，从小聪明伶俐，但也调皮得很。母亲最疼他，家里的好东西总是紧着他。
那一年，母亲找到我，语重心长地说：“闺女，咱家村里的房子破得不像样了，漏风漏雨的，实在住不下去。妈听人说，城里有个新开发的小区，房价还算便宜，首付只要十万块。阳阳还小，以后家里就靠你了。你现在工作了，能不能帮家里买一套房？”
我有些犹豫：“妈，我刚毕业，手头也不宽裕，存款不多。”
母亲一脸殷切地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妈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弟弟还年轻，以后需要的地方多着呢。咱家条件不好，你帮妈这一次，也算是为自己买个养老房。你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听到她提到“养老房”三个字，我心里一软。想到母亲这些年一边打零工一边操持家务，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姐弟俩养大，我没再多想，点了点头：“妈，我尽力凑一下。”
为了凑够首付，我拿出了工作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还向朋友借了几万块，终于在城里买下了一套小两居。房子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
那段时间，我一边还房贷，一边贴补家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多赚点钱，我每天加班到深夜，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搬进新房那天，母亲逢人就夸我：“我家闺女懂事，这房子以后就是她自己的养老房。”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至少，我为这个家做了一件大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弟弟陈阳从高中起就搬进了这套房子，说是离学校近，方便上学。母亲也搬了进去，每天给他做饭洗衣，伺候得无微不至。而我偶尔回去住几天，却总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
弟弟的房间布置得井井有条，母亲甚至亲手给他做了窗帘。而属于我的那间卧室，却被改成了储藏室，堆满了杂物。我试探着问母亲：“妈，这房子以后是留给我的吧？”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傻闺女，当然是你的。妈还能亏待你不成？”
可她嘴上这么说，行动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弟弟大学毕业后，找了份普通工作，收入不高。他谈了个女朋友，母亲兴奋得不得了，开始张罗着让他们结婚。她天天念叨：“阳阳没房子，女方家会不会嫌弃咱？”
那些话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想提醒她，这房子是我掏钱买的，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不想让母亲难堪，也不想和弟弟闹僵。
后来，我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和我一样来自普通家庭的男人。婚后，我们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日子虽然清苦，但也算安稳。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和那套房子划清了界限，却没想到，母亲的一通电话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静。
那天晚上，我和丈夫坐在出租屋里吃饭，母亲突然打来电话：“闺女，房子的事妈想跟你说清楚。你弟弟准备结婚了，他女朋友家里有要求，要有房本才能办婚礼。妈想了想，这房子反正你也不住，以后就过户给你弟弟吧。”
我怔住了，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妈，房子是我买的，我怎么能说送就送呢？”
母亲的语气满是不可思议：“你一个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房子留在你手里有什么用？再说了，你弟弟以后要养妈，房子不给他，给谁？”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母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套房子留给我。我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一个为弟弟铺路的工具。
第二天，我请了假，坐了一夜的火车回到老家。推开家门，看到母亲和弟弟正坐在客厅里说笑，桌上摆着几份装修合同，显然是在为弟弟的新房操心。
“妈，阳阳，这房子的事，我得和你们说清楚。”我放下行李，开门见山。
母亲一愣，弟弟却满脸不耐烦：“姐，不就是个房子吗？你都嫁人了，还跟家里计较这些？”
“计较？”我冷笑一声，“这房子是我拿钱买的，我有权决定它的归属。你们想要房子，可以，拿钱来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母亲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闺女，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自私的女儿？家里养你这么大容易吗？现在弟弟结婚需要房子，你就不能为家里出点力？”
我平静地看着她：“妈，我已经为家里出力了。贷款是我还的，家用是我贴的，这些年我尽到了做女儿的责任。但这房子是我用辛苦钱买的，我不会让步。如果你们强行霸占，我只能通过法律手段解决。”
母亲怔住了，弟弟也愣在那里。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最终，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后来，我听说母亲和弟弟用积蓄买了一套小房子，而我买的那套房子至今空置着，仿佛成了我们关系的见证。
有人说：“孝顺父母是责任，但孝顺不等于顺从，更不是无底线的妥协。”这场风波让我明白，爱自己，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孝道不是对父母有求必应，更不是被道德绑架到失去自我。
或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也或许，有些裂痕，再也无法弥合。但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更不后悔为自己争取公平。
正如莎士比亚所言：“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更大的贪婪。”人生在世，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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