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第六医院的前台，一个面容憔悴，衣着邋遢的年轻人，不停地跟医生讨价还价。
他从包里掏出之前在另外一家医院，没用完的生理盐水，询问医生是否可以继续使用。
却被医生拒绝了，因为这不符合医院的规定。
一袋盐水也不也就2块钱，医生笑着说：“你差这点钱吗？”
年轻人脸上苦笑着尴尬地说：“我差钱，我就差钱，送我爸来的1300全是借的。”
送父亲来医院前，他的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100块钱，而那是他接下来一星期的生活费。
01
28岁的肖斌在上海的一家小超市做理货员，一个月也仅仅只有2000多块钱工资。
在上海2000多的工资可能只够他最基本的生活开销，更何况他还要照顾已经65岁，身患多种疾病的父亲。
肖斌的母亲因为做生意被骗，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为了不拖累家里，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些年肖斌跟父亲相依为命，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父亲肖世忠身体也一直不好，有很多基础病，65岁肖世忠身患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病，还有中风史。
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就都住在一起，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但是在这五年里，两位老人就相继离世了。
他也想时刻在父亲身边伺候，但是那样没有办法上班的肖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
无可奈何的他只好跟朋友借钱把父亲安排到了附近的养老院，每月15号开完工资，他交完养老金以后，钱基本所剩无几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养老院里肖世忠突然陷入了昏迷，后来送到了大华医院，却依然没有好转。
父亲还是一直呕吐不止，时常昏迷，虽然生活拮据，但是肖斌没有丝毫犹豫，就办理了转院手续，带父亲到了医疗条件更好的六院排查治疗。
02
医生说接下来还有很多检查要做，后续的治疗也需要费用，而询问肖斌现在有多少钱时。
肖斌把剩下的所有钱都从包里翻出来，反复查了几遍发现只剩下900。
医生为难的说：“900块钱肯定不够的，这几个CT下来就600多了。”
“那怎么办呢？我真的没有钱了”肖斌一下子慌了神。
医生也十分同情肖斌，在不影响诊疗效果的同时给他父亲免去了很多检查，之前在大华医院已经做过的血常规检查等都被略过了。
医生说着递过来了一张病危通知单：“CT先给你缓一下，先把这个字签一下吧。”
由于父亲基础病太多，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肖斌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接过了病危通知单。
在急诊室等待的时候，他给自己超市的店长打了电话请了假，请假一天就意味着要扣一天的工资，而这是他唯一的生活来源。
请完假后肖斌沉默了片刻后，他又给自己快要结婚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我爸这边心梗已经在急诊室这边了，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就是跟你打个招呼，随礼的钱我是不会少的，不过可能这个钱要稍微缓一缓。兄弟可能一辈子就一次，这个钱我是不会少的。”
但是直到最后借钱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善良的他不想打扰好朋友的婚礼，成年人的辛酸在肖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已经身无分文，他还是努力配合医院的所有安排，推着父亲的病床在医院各检查科室辗转，做着治疗必要的身体检查。
每做一个检查，他就会要交一份费用，手里就多一张票据。但是在其他人那里这是可以报销的凭证，但是对于肖斌来说那只是一张废纸，他的医保早就没有钱了。
他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拍打着自己的脸，想要强打起精神：“笑着活下去，笑着活下去...”
整整一天时间肖斌就在医院，好在晚上时，父亲的情况好转了一些，逐渐恢复了意识，肖斌终于没有那么担心了。
03
已经进入秋天的上海，晚上气温骤降，来往的人们都穿着长袖和外套。
而匆忙的肖斌只穿着红色短袖，黑色短裤，一双拖鞋，而他的小腿浮肿布满了伤疤。
身穿短袖短裤的肖斌在医院呆了一天，也没有吃，又冷又饿。他跟医生说明情况后想要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医院规定抢救室的家属是不能离开的，因为病人随时会有危险，但是医生看到肖斌又冷又饿，又没有替换的人，就同意让肖斌快去快回。
换好衣服回到医院的肖斌，医生告诉他，父亲确实患有心脏病，但是是否是心梗还需要排除。
他的父亲肖世忠从抢救室暂时转移到了观察室。
肖斌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吃起了面包，这就是他今天一天的伙食。
而病床上肖斌的父亲口渴难耐，嚷嚷着要喝水，旁边的肖斌耐心地向父亲解释道：“医生说了不能喝水，后续还有检查呢。”
但是父亲还是很倔强地要求喝水，不管有没有什么检查。
肖斌心里委屈极了，他借了那么多钱，检查费用都交了。为了父亲在医院为了检查跑了一天，如果不能检查出病因，医生就无法判断病情，也进行下一步的诊疗。
肖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跟父亲抱怨：“在医院已经花了1300了，都是问别人借的啊！跟居委会借了500，跟养老院借了800，后面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刚说完，肖斌就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很不好，会给父亲增加额外的心理负担，会影响他的病情。
他赶紧停下来诉苦，调整心情安慰父亲说：“没事，老爸，你不用担心钱，这些我自己都可以应付过来，你只需要安心养病，其他都不用多想，您的身后有我呢。”
父亲心里也明白儿子的不容易，看着自己的孩子努力得照顾自己，像一棵大树一样想为自己遮风挡雨，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想要安慰孩子，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张口。
他努力抬起手想和往常一样拍拍儿子的肩膀，但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手臂刚抬起来就垂落下来。
父亲被确诊心脏病，身体又有多种疾病，需要在医院进行长时间的治疗，而治疗需要的费用还没有着落。
晚上时，医生把守在病床的肖斌叫到走廊：
“你的父亲心梗指标不正常，注意观察下心梗指标有没有变化，每过几个小时就要从做一遍检查，这是一个持久战，你需要准备足够的钱才行。”
肖斌此刻心里已经崩溃了，他绝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但是随后他又很快冷静下来，只要父亲能健在比什么都强。
天亮后，肖斌反复给医生嘱托，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后，他就独自去外面去借钱了。
04
然而他举目无亲，朋友能借的也都借得差不多了，无处可去的肖斌游荡在上海繁华的街道上。哪里才能筹集到给父亲治病的钱呢？一夜未睡，身心疲惫的肖斌正想着出路时，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肖斌赶紧掏出电话，看着来自医院的号码，他赶紧接了起来。
希望是父亲的病情好转了，生性乐观的肖斌想着，谁知道电话里的消息，瞬间让肖斌心直接进入了寒冬，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听到噩耗的肖斌拔腿就朝着医院狂奔而去。
电话里医生告诉他：“你的父亲病情突然恶化，已经失去了心跳，在抢救无效后，已经宣布死亡，请赶快来医院办理相关手续。”
原来就在肖斌再次回家为父亲筹钱的时候，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口中吐出大量白沫，紧接着脸色变得苍白，呼吸停止，心跳也没了。尽管医生及时展开了救援，却依旧无济于事。
跑到医院的肖斌扑在父亲的遗体上大哭不止，他绝望地喊道：
“爸，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快起来啊！”
父亲在世时总是把死亡挂在嘴边，不停的叮嘱肖斌，小到穿衣细节，大到结婚生子，这一切反复在肖冰耳边萦绕。以前他很讨厌听父亲得唠叨，他总会不耐烦得打断，而此刻他再也听不到了父亲的声音了。
肖斌声音颤抖着说：“平时老是说自己要死了，给我交代这个，给我交代那个。”
他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眼泪从眼角滑落，泣不成声：“真的走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没有钱耽误了病情，又因为自己去借钱，竟然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句话就永远的离开了。
05
肖斌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在签署死亡证明的时候，肖斌迟迟不肯动笔，他不停地向医生确认，希望还有一丝转机：“医生，我父亲有没有假死的可能，不是说很多都会出现，心脏骤停又复苏的情况吗？”
面对肖斌幼稚的疑问，医生却没有任何不耐烦，他虽然同情却不得不告诉肖斌真相：“那种情况是电视里面演的，现实没有的，人生无常，节哀顺变。”
得到医生答复的肖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在医院的大厅嚎啕大哭，从此在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揉了下哭得通红的眼睛，把收费凭证都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这些东西他再也用不到了，一大堆红的黄的的票据将桌面堆满了。
他再也不用把所有工资都给父亲养老了，他再也不用借钱给父亲看病了，他再也不用听父亲严厉的训斥他了，但他再也没有父亲了...
如果此刻能唤回父亲的生命，肖斌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也好。
命运对这个可怜的人格外残酷，没人能想象他告别亲人时内心的挣扎和苦痛，也很少人能了解他才二十多岁，抬头四顾举目无亲的悲凉。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每天回到家里后，肖斌都会先把房间的灯、电视都打开，否则心里就像是空落落的，孤独得难以忍受。
在电视台一档《急诊科故事》的纪录片中记录了肖斌的经历，这部纪录片自从2014年12月26日上映以来，引起社会的关注以及很多人的争议。
好在失去亲人的肖斌却一如既往的坚强，他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而放弃自己，他还是在努力的生活。
肖斌的一位小时候的邻居在网上说起了肖斌的现状：
肖斌从小就是一个挺温柔的人，而且特别真诚，现在言语中还是那个有点天真，质朴的大男孩，他生活依旧有不少困顿但依旧努力前进。
他现在在临港发展，去年弄了一个棋牌室兼茶室，肖斌虽然每天都是凌晨3点睡，11点起，但是收入比之前要好多了。
在他的朋友圈可以看到，每年四月份时肖斌都会烧纸，祭奠自己的父亲。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人最大的错觉就是父母能陪伴自己一辈子，我们也仿佛已经习惯了有他们的生活。
我们总觉得来日方长，然而很多时候亲人离开的时候，却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时间过得太快，愿我们在父母尚在之时，能够多多陪伴他们，不让子欲养而亲不待成为自己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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