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初的北京,北风呜咽,长安街上仍飘着去年腊月的尘土。周恩来刚处理完一叠电报,秘书递上一封加急密件。电报落款是“莫斯科—毛泽东”,寥寥几行汉字却语气急切:中苏新条约谈判取得突破,请总理尽快来苏联定稿。冷风灌进窗缝,周恩来眉头却因喜讯舒展,可随即又沉思:离京期间,庞杂国政该托付给谁?
毛主席很快给出了答案。“董必武足堪大任。”仅此一句。周恩来看完,轻声对身旁的警卫说:“主席的眼光从不含糊。”语气里透着放心也透着倚重。次日的中央会议上,周恩来把毛主席的意见原原本本摆在桌面。“在我赴苏期间,建议董必武同志代理总理职务,各位怎么看?”会场先是一秒静默,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同意”“没问题”。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没有人犹豫。
董必武那年六十四岁。论资历,他是南昌起义的组织者之一,是党的“一大”代表;论操守,长征路上他把仅有的干粮留给战士;论学识,武昌首义期间的法学训练令他对条文如数家珍。更重要的是,他行事稳健,从不摆老资格,这在解放初期的多事之秋尤显可贵。
13日清晨,周恩来、李富春等一行登机赴莫斯科,北京留给董必武的,是一个谍影重重、灾情四起的新共和国。此前毛主席曾下过硬令:“再难,也不能让百姓饿肚子。”华北持续涝旱夹击,河北平原的麦苗大片枯死,山东沿海的盐碱地一眼望不到头。董必武接过公章,第一件事不是整理办公室,而是召集内务、农业、铁道等部门连夜开会,一张北方灾区粮食调运示意图铺满长桌。有人担心车皮紧张,他挥笔写下“先民后兵”四个字,点名铁路总局限期凑足车次。
灾情回报一天紧过一天。1月下旬,邯郸、德州等地出现饥民流动迹象,特务趁乱散布谣言“新政府只顾前线不顾百姓”。董必武拍板:各省军区抽调精干连夜护粮北运,并责成地方干部跟车押运。“告诉乡亲们,粮就在路上。”他把电话筒放下时,窗外天已蒙亮。
与此同时,西南、西北战事未歇,后方物资本就吃紧。董必武硬是从紧张的统配里挤出二十二亿多斤口粮,分三批拨往冀鲁豫交界的重灾带。京津冀协同开仓、下放赈济金,几天之内灾区粥棚星罗棋布,谣言无处立足。新华社2月初的内参写道:“北方大面积饥荒已获基本控制。”
救灾之外,国家机器同样在加速运转。物价飞涨、旧币横流,金融失序威胁着政权根基。董必武组织财政、央行连发五道令:封存旧券、统一银根、严禁哄抬。不到两周,北京羊肉每斤从两万旧币跌至八千,市民奔走相告。毒品问题也被他列入重点:天津海关截获鸦片七百公斤,公安部在其督促下追查源头,一网打尽十余条旧上海残留贩毒链。
法律建设方面,他亲自主持新政府第一部婚姻法草案讨论。有人担心“动得太快”,他一句话定调:“不能再让妇女被卖进旧式婚姻。”两个月里,草案前后修改十一稿,最终提交政务院审议,为后来正式颁布奠定基础。
繁忙的日子里,董必武依旧保持旧习:批阅文件用最普通的铅笔,写到没尖就自己削。侄子董良翮来京探望,只见桌上摞着公文堆成半人高,不禁劝道:“伯父,也要注意身体。”他抬头笑笑,嗓音有些沙哑:“救灾一日缓不得,休息可以晚一点。”短短两个月,他主持中央会议八次,决议五十余项,件件落地。
3月4日凌晨,毛主席和周恩来回到北京。飞机落地后,周恩来直奔西长安街国务院大楼,向董必武拱手致谢。“国家托付给您,果然安稳。”董必武却摆手:“我只是把您的方案执行到位。”语气平淡,却压不住深夜灯火写下批示的那份执拗。
董必武的身影并未就此淡出。1954年,他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主持起草宪法;1960年代再度受命担任国家代主席。更鲜为人知的是,他早年领衔秘密战线,培养熊向晖、沈安娜等情报奇才,为解放战争赢得无形战场。
1975年4月,董必武因病离世,享年八十九岁。灵车缓缓驶出北京医院那刻,长安街两侧自发肃立的人群久久不愿散去。人们或许未能一一道出他在代总理任上的斡旋与担当,却都清楚记得那个风雪之冬,“不让一人饿死”的诺言被他硬生生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