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基于历史事件进行文学化改编创作,部分情节、对话及细节为艺术加工,旨在呈现历史故事的戏剧张力,不代表历史绝对真实。请读者理性看待,勿将虚构情节与历史事实混淆。
南京的冬天,冷得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裂。
1949年的春节刚过,整个城市却没什么喜气,反倒是弥漫着一股子烧焦的纸灰味和惶恐不安的气息。大街上,吉普车横冲直撞,满载着家当的卡车堵在下关码头,哭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谁都知道,国民党的大势已去,那个偏安一隅的海岛,成了他们里的救命稻草。
深夜,南京城西的一处破旧民居里,昏黄的煤油灯豆大一点亮光,忽明忽暗。
王荷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针脚细密地缝补着。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且粗暴的敲门声。
“戴夫人!戴夫人!开门!”
王荷馨的手抖了一下,针尖扎破了指腹,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来。她没顾上去擦,只是迅速吹灭了灯,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淮海战场那边传来消息,南京城里的风向就变了。前几天,还有人送来金条,说是上面给的“抚恤”,只要她点头去台湾,这金条就是见面礼。
王荷馨没要。
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声传了进来:“王荷馨,我知道你在里面!这是国防部最后的通牒,不是在跟你商量!飞机明早就起飞,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是戴安澜将军的遗孀,你的去留关系到党国的脸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段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地插进了王荷馨的心窝。
01
如果时间能倒流,王荷馨最想回到的,大概是1926年的那个春天。
那时候她还不叫王荷馨,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就是安徽无为乡下的一个普通姑娘,裹着小脚,大字不识一个,整天围着灶台和农田转。
家里人告诉她,她的命好,因为早就定了一门亲,对方是表亲,姓戴,是个读过书、还是当军官的体面人。
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又或者是新式婚姻盛行的年代,这桩婚事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戴安澜那时候刚从黄埔军校毕业,可谓天子门生,意气风发,穿着笔挺的军装,走起路来带风。再看王荷馨,一身土布衣裳,走路因为裹脚还有些摇晃,连名字都没有,大家都叫她“大丫头”或者“荷心”。
结婚那天,村里人都来看热闹,背地里嚼舌根子:“这戴家小子是留过洋墨水的,能看上她?也就是守信,不然早退婚了。”
王荷馨坐在喜床上,盖头下的脸发烫,手心里全是汗。她也怕,怕这个从未谋面的丈夫嫌弃她,怕自己配不上这身军装。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面前,接着,红盖头被轻轻挑开。
王荷馨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清澈、温和的眼睛。戴安澜没有嫌弃,也没有傲慢,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更多的是一种读书人的儒雅。
“你叫荷心?”戴安澜的声音很好听,不像村里汉子那么粗嗓门。
王荷馨慌乱地点点头,不敢说话。
“莲心虽苦,但也是药,能治病救人。军人的妻子,注定是要吃苦的。”戴安澜坐到她身边,没有急着行周公之礼,反而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你识字吗?”
王荷馨脸红得快滴血,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
从那天起,这段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婚姻,却过出了让人羡慕的滋味。
戴安澜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只会生儿育女的工具,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妻子,甚至是学生。只要不打仗,他在家的时候,就会手把手地教她认字。从“天、地、人”开始,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报纸。
王荷馨虽然脚小,但心眼灵,学东西肯下苦功夫。别人睡觉了,她在煤油灯下练字;别人闲聊,她在背三字经。
她知道,丈夫是干大事的人,是“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她不能给他丢脸。
1928年,北伐战争打得正凶。
戴安澜在前线,几个月没有音讯。王荷馨在家里刚生下长子戴复东,身子虚弱,但心里火急火燎。她想丈夫,想告诉他家里平安,有个大胖小子了。
要是以前,她只能求村里的教书先生代笔,可那话经过别人的手,怎么都不对味。
这一次,她自己铺开信纸,握着毛笔,手虽然还有些抖,但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信里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有家里的收成、孩子的哭声、还有一句最朴实的问候。
随信寄去的,还有一张她抱着孩子的照片。
照片背面,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亲爱的澜哥哥存之。”
当前线的戴安澜收到这封信时,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满身硝烟。他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看着照片上温婉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儿子,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红了。
他回信说:“荷心,你的信我收到了,你进步真快,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香气。以后,你就叫荷馨吧,荷花开了,香气远溢,就像你一样。”
从“荷心”到“荷馨”,改的是名字,变的是人生。
那几年,是王荷馨这辈子最累,但也最踏实的日子。
随着日本鬼子打进来,戴安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长城抗战、台儿庄血战、武汉会战……他在地图上跑,她在后面跟着心惊肉跳。
35岁那年,戴安澜成了第200师的少将师长,那是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宝贝疙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王荷馨带着孩子随军到了后方。虽然是师长夫人,可她从来不摆架子。
有一次,第5军军长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来找她。
曹秀清是个爽快人,一进门就拉着王荷馨的手:“妹子,军里要办个子弟小学,咱们这些当官太太的不能光闲着,你去当个校长怎么样?”
王荷馨正在给孩子纳鞋底,一听这话,吓得手里的针都掉了,连连摆手:“大姐,你可别折煞我了。我这才认几个字啊?能不做睁眼瞎就谢天谢地了,哪能当校长误人子弟?不去不去,绝对不行。”
曹秀清看她急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笑了:“你看你,安澜常夸你贤惠聪明,怎么这会儿这么胆小?”
“他是抬举我。”王荷馨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我就是个粗人,能把家里这几个皮猴子管好,让他没后顾之忧去打鬼子,这就是我的本分。”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师长家里,按理说条件不错,可戴安澜是个清官,军饷一大半都捐给了国家或者接济了死难弟兄的家属。王荷馨从来不抱怨,一家人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
孩子们有时候看着别人的新衣服眼馋,王荷馨就沉下脸教育:“你爹在前线拼命,穿的是带血的军装。咱们在后方有口饭吃就是福气,衣服破点怎么了?洗干净了比什么都强!人穷志不穷,这话给记住了!”
那时候的王荷馨以为,只要自己守好这个家,把孩子拉扯大,等把日本鬼子赶跑了,那个叫她“荷馨”的男人,总有一天会卸甲归田,回来跟她过安生日子。
可她没想到,这日子没盼来,却盼来了一场永别。
02
1942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
王荷馨在昆明的家里,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子老跳,吃饭也没胃口,夜里常常惊醒,梦见满山的血。
此时的戴安澜,已经率领第200师出国远征,去了缅甸。
那是为了保卫滇缅公路,国家的生命线。
出发前,戴安澜特意回了一趟家。那天吃晚饭,气氛有些沉闷。戴安澜给每个孩子都夹了菜,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在脑子里。
“荷馨,”戴安澜放下筷子,握住妻子的手,那只手因为常年操劳有些粗糙,“这次出去,是为了国,也是为了家。要是打败了日军,明年过年,咱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王荷馨强忍着泪,笑着点头:“我信你。你是常胜将军,肯定能赢。”
临走时,汽车发动了。戴安澜上了车,又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冲着站在门口的娘几个挥手。
长子戴复东后来回忆说:“父亲笑了笑,摆摆手,那个笑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谁能想到,那一挥手,就是阴阳两隔。”
不久之后,噩耗传来。
戴安澜在缅甸突围时,遭日军伏击,胸腹中弹。在原始森林里,没有药,没有食物,伤口感染溃烂。
1942年5月26日,他在缅北的茅邦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年仅38岁。
消息传到国内的时候,王荷馨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送信的副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戴安澜的遗物,眼泪止不住地流。
“夫人……师长他……殉国了。”
王荷馨手里的衣服滑落在泥地上。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倒下,只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呆地站在那儿,仿佛没听懂那一句话。
“你说什么?”她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像风,“澜哥哥……他说过要回来过年的。”
直到副官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王荷馨才猛地晃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屋里全是哭声,婆婆哭得死去活来,孩子们抱着她的腿喊“妈”。
王荷馨看着这一屋子的老小,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戴安澜走了,这个家的天塌了,她得把这天给顶起来。
她翻开戴安澜留下的家书,字字句句都是血泪:
“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几天后又要大战了……你一定也是好的,我是这样的相信着……”
读着这些信,王荷馨咬着牙,擦干了泪。她在心里对丈夫说:你为国尽忠,我为你尽孝抚孤;你没走完的路,我替你走;你没养大的娃,我替你养。
戴安澜的灵柩运回国内那天,整个昆明城万人空巷。
国民政府给了很高的抚恤金和特补金。对于当时已经家徒四壁的王荷馨来说,这笔钱是一笔巨款,足够她带着孩子过完下半辈子,甚至过得富足。
亲戚邻居都劝她:“荷馨啊,留着这钱买点地,置办点产业,孤儿寡母的也好有个依靠。”
王荷馨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决定。
她把这笔钱,全捐了。
她在广西全州,用这笔抚恤金创办了“安澜高级工业职业学校”。
面对不解的目光,王荷馨只是淡淡地说:“安澜生前最遗憾的,就是国家工业落后,造不出好枪好炮,才让弟兄们拿命去填。他想教育救国,想培养人才。这钱我不能花在吃喝上,得花在他想做的事上。”
没了这笔钱,家里的日子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那时候,最大的孩子14岁,最小的才两岁。王荷馨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她去给人做小工,去缝补浆洗,甚至把家里稍微值钱点的衣服都变卖了。
最难的时候,一家人喝稀粥,连咸菜都舍不得放。
即便这样,她对孩子的管教也从来没有松懈过。
有一天,读幼稚园的小儿子放学回来,手里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兴冲冲地跑进屋:“妈!你看!我捡的!”
王荷馨接过来一看,脸色变了。
信封里全是钞票,那是当时还没贬值太厉害的法币,厚厚一叠,少说也能买几百斤大米。
这时候家里正断粮,米缸比脸都干净。这钱要是留下了,一家人几个月都不用愁了。
小儿子仰着脸,等着母亲夸奖。
王荷馨却沉下脸,把信封往桌上一拍:“在哪捡的?”
“就在……就在大门口的路上。”孩子被吓着了。
“咱们家是穷,但穷要有穷的骨气!”王荷馨严厉地看着儿子,“你爹是大英雄,要是知道咱们拿了这种不义之财,他在天上都闭不上眼!这钱必须还回去!”
她立刻叫来长子戴复东,让他写了一张“拾物招领”的红纸,贴在大门外。
第二天,失主找上门来,千恩万谢,要拿出一部分钱来感谢。王荷馨硬是把人推了出去,一分钱没要。
关上门,看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和咕咕叫的肚子,王荷馨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泪,然后转过身笑着说:“今晚妈给你们做疙瘩汤,多放点菜叶子,管饱!”
这种苦日子,一熬就是好几年。
直到1949年,这种平静的苦日子,也被打破了。
03
1949年初的南京,风声鹤唳。
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整个南京政府都在忙着搬家。达官显贵们抢着买机票、船票,金条美元满天飞。
王荷馨带着孩子住在南京,靠着给别人缝缝补补勉强维持生计。
她本以为,这场改朝换代的大动荡跟她这个寡妇没什么关系。她只想守着几个孩子,守着丈夫的牌位,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戴安澜的名气太大了。哪怕他已经牺牲了七年,这块“抗日名将”的金字招牌,依然被国民党视作必须要争夺的政治资本。
那天上午,桂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荷馨啊,不得了了!巷子口来了好几辆大汽车,下来一帮穿黑衣服的人,指名道姓要找戴将军的家眷!”
王荷馨心里一沉,手里的活计还没放下,院门就被推开了。
那个叫张立行的专员,第一次走进了这个贫寒的小院。
他穿着考究的呢子大衣,皮鞋擦得锃亮,跟这个满是泥泞的小院格格不入。他环视了一圈,眉头嫌弃地皱了皱,然后换上一副笑脸:“哎呀,这就是戴夫人的住处?真是太委屈了!党国对不住英烈家属啊!”
王荷馨放下手里的针线,冷冷地看着他:“你是谁?有事吗?”
“鄙人张立行,国防部抚恤局的。”张立行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信函,“蒋总统亲自下的令,为了保护英烈家属的安全,特意安排专机,接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去台湾。房子、车子、金条,那边都安排好了,只要夫人一点头,马上就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随从把一口小皮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在那一瞬间,桂婶的眼睛都直了。
王荷馨看都没看那些金条一眼,只是淡淡地说:“谢谢好意。我们孤儿寡母习惯了这里的水土,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张立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这个乡下女人拒绝得这么干脆。
“夫人,您可要想清楚。”张立行收起了笑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的局势您也看到了,共军马上就要过江了,像您这样的‘反动军官家属’,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只有去台湾,才有活路。”
“死路?”王荷馨站了起来,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此刻的气势却压过了张立行,“我丈夫当年打鬼子死在缅甸,那是为了国家死的。共军也是中国人,我不信他们会为难抗日英雄的遗孀!再说了,安澜葬在芜湖,那是老家。他说过,落叶归根。我丈夫葬在哪,我就带着孩子们在哪,决不离开他!”
张立行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但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让王荷馨感到一阵寒意。
果然,麻烦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各样的人轮番上门。有以前戴安澜的旧部,苦口婆心地劝;有街道的保长,阴阳怪气地威胁;甚至还有地痞流氓半夜往院子里扔砖头。
桂婶吓得不敢来串门了,私下里偷偷跟王荷馨说:“妹子,实在不行就走吧。听说那边这回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你带走,说是……说是不能把你留给共产党做统战宣传。”
王荷馨只是摇头,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这天夜里,雨雪交加。
张立行又来了,而且这次不再是礼贤下士,而是图穷匕见。
屋里,王荷馨手里紧紧攥着剪刀,和门外的张立行对峙着。
“戴夫人,我没时间跟你耗了。”张立行在门外冷冷地说,“实话告诉你,上面已经下了密令,如果‘请’不动你,那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孩子们受罪吧?如果你不开门,我现在就让人把这破房子点了!说是共军游击队干的,谁也不知道!”
“你敢!”王荷馨厉声喝道,但心却在颤抖。
“你看我敢不敢!”张立行狞笑着,“给我泼汽油!”
门外传来了液体泼洒的声音,还有刺鼻的汽油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王荷馨绝望了。她不怕死,但她不能让孩子们死。
就在她准备拉开门拼命的时候,突然,屋后的窗户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叩击声。
“笃、笃笃、笃。”
这是一种暗号。
王荷馨愣住了。这个暗号,只有一个人知道。但那个人,早就应该在上海被抓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