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专门为外籍人士子女准备的“小小联合国”,还是为国内富裕阶层提供出国捷径的“留学预备班”?是对国内教育制度的挑战试验田,还是高价贵族化的小世界?

“国际学校”从最初诞生到如今走红,在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一个模糊的名词。但同时,越来越多“先富起来”的人,选择将孩子送入各式各样的国际学校或“国际化”学校,行走一条完全不同的教育道路。

“收费昂贵”、“突破藩篱”、“不合国情”、“国际视野”……拨开这些或褒义或贬义的主观描述,国际学校,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上午6:30

起床、抓头发

早上6点半,谭云起床,这是他持续了三年的节奏。在国际学校读书,住宿、起得要比过去在公办初中还要早。

宿舍是两人合住的loft,有单独的房间。起床洗漱,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习惯性地打开柜子,拿出定型水,抓头发。“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就算少睡也要弄好发型,形象对于谭云来说非常重要。仔细观察谭云和他的同学们,这些年方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大都打扮得得体光鲜。那些不懂时尚潮流,穿着土鳖的,在谭云嘴里:“挺同情他们的。”

谭云今年高中三年级,身材消瘦,戴着耳钉,说起话来好像连珠炮,不时夹杂着英文单词,衣服、裤子、背包,都是不太张扬的名牌货。“攀比?有什么好比的,大家都挺有钱的,你能买名牌我也能啊。”一见面,他就急着要打破大家对于学校的刻板印象。

他所就读的这所学校名叫中加枫华国际学校,由中国和加拿大合作办学,学生直接在加拿大BC省注册学籍,可以直接参加加拿大的高考,毕业生几乎100%出国留学。五月初,谭云刚刚拿到多伦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今年,这所开办了10年的华东国际名校首度开始招收小学生。

上午7:30

到学校,先游泳

绿化繁茂的包玉刚实验学校位于市中心,校门掩藏在一条安静的弄堂里,除了中英双语的各种标语和操场上金发碧眼的体育老师,咋一看,和普通的小学没什么区别。但这里采用国际化的教学模式,有50%的课程以英语授课,每一年的招生,都要挤破头。

陈小林在这所学校念三年级,由家里的保姆每天7点40分送到学校,一天的课从体育锻炼开始。陈小林选择的是打乒乓球,说实话她打球并不出色,捡球的时间多过挥拍子的时间,但被欢迎参加学校乒乓球校队的晨练——校队的门对所有的学生敞开,只要有兴趣,愿意吃苦训练,都有机会。三五个学生喜欢一项偏门的运动,也可以组成校队,所以这大概是少有的有铅球队、长绳队的学校。她妈妈说,自从参加了校队,小姑娘每天麻利起床,赶到学校练球。

最受欢迎的晨间运动是游泳。走进教学楼,一个拐弯居然可以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听到水花的声音。游泳池和一个室内体育场被建在校舍内部,不大的校区在建筑上想尽办法,满足学生对于活动的各种要求。

上午8:00

自学大学教材

8点,谭云正在飞奔去教室的路上,中加枫华的校舍位于过去鼎鼎大名的“福禄贝尔科幻乐园”,尽管地理位置上已经属于江苏,但学校里70%的学生来自上海。乐园中被废弃的建筑改建成不同功能的校舍,体育馆、画室、话剧演出区、马房……学校坐落在淀山湖畔,占地400多亩,从宿舍走到教室要花上15分钟。

谭云要在8点前在教室坐定,开始一天的学习。当然也有这个时间还在寝室里大睡的,用谭云的话来说:“既然已经拿到了offer,很多人也就放松下来了。”

这些人里不包括他,早自习,他耳朵里塞着音乐,手边是一本全英文的大学生物课本,已经横横竖竖做了很多记号,其中夹杂着一些活页纸,随手画着动物解剖图、植物果实等图案,以及各种英文的标注。“这是自己自学着玩的,要不然,过完暑假进了大学,恐怕要跟不上。”谭云如是解释自己的用功,“不过,最近已经松了好多了,有时还会彻夜打网络游戏。”说完,这个大男孩吐吐舌头。

上午10:00

“联合国”开会了

上午10点,乌南幼儿园的境外班刚刚好开始美国周的活动。这里孩子的家长,大多是在上海工作的外国人。来自于韩国、日本、法国、意大利……各个国家的孩子汇聚在一起,幼儿园咋一看,就是一个小小的联合国。

来自美国的外教介绍着美国生活,而教室被改装成各种各样的游戏室,推广和美国有关的文化。走廊里挂着汉堡包、美国鹰、林肯等美国元素,从美国来的家庭则制作了海报介绍自己在美国居住的街区,孩子们可以参与投篮、制作印第安人的头饰、画波普风格的画……

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在走廊里笑闹,家长志愿者们不时要用中英双语提醒大家,小心,不要跑那么快。乌南幼儿园园长龚敏告诉记者,境外班的家长大多很给力,很乐于为学校志愿服务。曾经有一位家长带来一大筐上海农场里自己种植的美国甜玉米,亲自向小朋友们推介原汁原味的美国产品和文化。

中午12:00

冲进校长室

其实在国际学校,学生的社会实践占去了很多时间。

谭云的另外一重身份是学校高中部的学生会主席。他去年参加竞选,需要组建自己的竞选团队,制作宣传海报和视频,一个一个班级拜票、演讲,形式几乎和国外高中、大学的竞选如出一辙。

中午12点,谭云正准备去吃午饭,接到一个电话,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嗯,我来搞定。”声音里透出的成熟与之前嘻嘻哈哈的男孩子完全两个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学生会借了学校的一个报告厅,忙着彩排毕业舞会的节目,而学校老师也进来,表示要用这个报告厅开会。谭云挂了电话,熟门熟路地冲到校长室门口,找学校的中方校长“解决问题”。他拿出借教室的凭证,表示是学生会先行借用的。校长立马安排老师改了开会地点,还对谭云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校长说:“以前我在公立重点学校做校长,完全是俯视学生。现在,我得和学生平视,孩子们都很有想法和主见。”

学生会在学校的地位几乎和学校管理部门等同,一年中要举办将近十场大小派对、各式体育竞赛、歌舞比赛、话剧演出,按照谭云自己的话来说,他们属于整个学校生态的“最顶层”。“学校就像是一个小社会,里面也有生物链,善交际、体育好、读书好的,才能受欢迎,而这也是去到国外大学很重要的‘综合素养’,不会成为被排挤的‘哑巴留学生’。最被排挤的就是又不会读书又不会玩的。”

下午2:00

“圆柱形”怎么拼?

Emily所就读的小学,则更加符合狭义国际学校的定义,这所叫做耀中国际的学校里,孩子都必须有外国国籍,即便是Emily这样土生土长的中国孩子,也都有着外籍身份。

这会儿进行的数学随堂测试,Emily一下子卡住了,小学两年级,她拼不出像“圆柱形”这样又长又复杂的单词。全英文的试卷,曾一度是Emily上学路上的拦路虎。“我们曾经去面试过另外一所国际学校,因为英语水平不达标被刷下来了。上个学期期末,老师找我谈话,说她课堂参与度不够,我知道,她是听不懂。”Emily的妈妈倒也不着急,她觉得女儿进步很快:“我们当初到了大学都不一定拼得出‘圆柱形’。小孩子有自己的解决方法,第一天上学,她就找了个新加坡女孩作为自己的同桌,又会中文又会英语,可以帮她翻译。”

晚上20:00

利用一切资源

晚上8点,谭云和他的学生会团队还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开会。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办公室,每个人都有贴着自己名字的办公桌,架子上堆满了各种活动用的道具。几天以后就是他们的毕业舞会,需要加班加点处理各种事宜。

组织毕业舞会,学生会的策划团队会利用各种资源。组织部长的舅舅是酒店的老板,免费提供场地。宣传部长有自己相熟的广告公司,印刷请帖和宣传品。交通是怎么搞定的呢?

“校长,你帮我们解决交通吧,派两辆大巴。”

“咦,你们不是很能搞定的嘛?”

“校长,交通安全那么重要,我们自己找车到时候出了安全问题学校找谁去啊。”

校长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就这么,学校包了交通,免费。帮了忙,校长也并没有赚到多大便宜。“校长,我们给你优惠,毕业舞会只收你成本价,250元收你200元。”中加枫华每年的毕业生,都会在5月组织毕业舞会,自己寻找舞伴、身穿礼服,形式就好像美剧里的高中毕业。

“我们办派对、办活动都是要收费的,还会组织义卖,学生会的经费,都是自己来。”这样的“经营头脑”同样适用于学校的各个社团,找资源、筹费用,这些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好像公关公司一样策划活动,讨论手头的“人脉”,交流拉赞助的“谈判”方法。

天色暗下来,谭云和他的“同事们”却讨论正high。筹备完毕业舞会,他们还要组织毕业生排练音乐剧在江浙沪巡演,学生会的会计正在计算着舞会的预期盈余,以及要拉多少赞助才可以支持这次巡演……

广场上,三三两两的男孩女孩嬉闹着结伴返回宿舍,讨论着班级八卦,交换各自获取offer的信息,偶尔一个爱马仕包包从眼前闪过,没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