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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朋友因为知道笔者读书比较快,经常问,范老师,你读那么快,能记住吗?我先是愕然,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记住?继而的是释然。夸张一点讲,在一个更多以死记硬背为基本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的教育环境里,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基因使然,死记硬背的学习基因无意识地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

根据本人在西方国家读书和游历的经验,在西方国家,无论你读书多么快,没有几个人会问你:Did you keep them in mind?(你记住了吗?)这句话说出来一听,老外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他们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们会问:What is your reflection on that book?(你对此书作何评价?)。他们期待你的观点,不是你背下来多少你读过的内容。

我们和西方人对知识的态度不那么一样。大部分国人非常简单的把知识等同于能力。而西方人认为知识是能力的基础,而不是能力本身。举几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你要学游泳,我们大部分时间用来学习和记忆关于如何游泳的“知识”上了。并且我们的考试也是考这个。我们很少下水去游泳,所以虽然我们学了很多知识,却并没有成就下水就能游的能力。

我们学英语的经历是另外一个极好的例子。为什么学了几十年还是听不懂,不会说,写不好呢?原因读者朋友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一直把英语当“知识”去背诵了,你背诵的再多也不会直接的转化为“能力”。而能听懂、能说、能写一门外语是一种能力,而不是单纯的知识。知识是能力的基础,而不是能力本身。

那么如何把知识转化为能力呢?大家想必已经有答案了:多练习啊。跳到水里喝几口水可能比看几本游泳的书管用。拿出时间来用外语聊天、听广播可能比单纯用眼睛看、脑子死记硬背效果有好的多。我们大部分的能力都是通过练习而得来的。笔者之所以不提倡死记硬背,并不是否定记住一些知识的必要性,而是强调学习的目的不能是为了记住,记住应该是熟悉之后自然的结果。学习的目的是培养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经常有朋友问我,怎么记住外国的哪些人名。我说,我从来不记任何书本上可以查到的东西。朋友不解的问:那样的话,你想说的时候怎么能想起来呢?我反问:你想介绍我给你的朋友的时候,你能不能想起来我的名字呢?朋友说,当然啊。我问:为什么呢?朋友答:因为太熟悉了啊。我说是啊,你看记住一个东西应该是熟悉之后自然而然的结果,对么?你并没有刻意去记忆我的名字啊,对么?我从来没刻意去死记硬背东西,见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最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是不是去记忆知识,而是问,这些知识能帮助我解决什么问题?也就是说,我更看重培养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背诵了多少知识。

西方一位著名的教育家说:教育已死,只剩下僵死的死记硬背。西方的一些教育专家惊呼西方的教育系统已经沦落为生产‘死记硬背’呆子的标准化生产线。连西方的教育家都在抱怨他们的教育沦落为“MEMORIZATION”System,我们的境况可想而知。

提问、质疑、怀疑能力比能记住多少知识重要一万倍。我们生下来都是科学家。小时候,我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心。我们的进步来源于我们不断的提问。我们不断的问,为什么天空是蓝的,狗会叫,天会下雨等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好奇,因此我们一直学习、进步。可是,这种好奇却通常情况下在初中之后在我们面前消失、破碎、不复存在。我们的老师告诉我们停止提问,转而要求我们记背答案。今天,孩子们在学校做一件事:考试的答案!然后在考完后迅速的忘记!就是这样!。所以问出;“你能记住吗?”这样的问题一点也不奇怪。我们进学校之前是个问号,进了学校慢慢变成了句号。失去质疑精神是“记忆型教育”是对孩子们好奇天性最大的扼杀。

左右脑分工历来存在很大争议。一些心理学家认为,一般而言左脑思维型民族通常严谨,盛产逻辑严谨的哲学家、工程师,如德国人。右脑思维型民族通常浪漫,多孕育多才多艺、多愁善感的艺术家,比如法国人。多数人,如无特别右脑训练,多数在初中之后容易变成左脑型。左脑用来储存知识,右脑用来胡思乱想。夸张点讲中国多数中学生是左脑型,经多年国内教育体制的“打磨”,不少人变成了缺乏严谨逻辑思维的左脑型,就剩下了左脑的“死记”功能,右脑很少用。刻意培养出来的左脑型国家通常害怕差异,认为差异就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看一个国家人们穿的衣服便可窥豹一斑这个国家的人是左脑型还是右脑型。从这点讲,中国确实进步了不少。但从根上,我们距离“百花齐放”还很远。对比一下国内国外的《好声音》选手便可知。中国的歌手通常很自豪的说,我的声音特别像谁谁谁,西方的歌手说,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的声音unique(独特),different(不同)。中国文化讲究conformity(一致性),也叫趋同文化。

脑残就是只用左脑记忆,很少用逻辑去质疑,用右脑想象的人们。所以,“记忆型”阅读教育是脑残病的病原体之一。那么应该如何读书呢?没有一个老司机会死记具体的路,老司机把握的是大方向。大方向对了,走哪条小路都无所谓。读书也一样,读书要先见‘森林’,再见“树木”。不能死记“树木”,忘了“森林”。更加重要的是要“读而思”。边读边提问、质疑。读书最大的益处是激发想象力和灵感,不是看谁记住的知识多。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读书就是要:学而思!(learn with reflection)。

我们缺乏想象力的根源之一是“记忆型”阅读教育导致的知识权威主义。知识权威主义把一切与“记忆”储存相异的“信息”视为敌人、洪水猛兽。“记忆型”阅读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是非黑即白型。脑子里只有与“记忆”相符或者不相符两个非黑即白的二元判断标准。世界实际上是多元的,到处都是悖论。所以,一位哲学家说,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我们每个人都一样,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相符者“昌”,不相符者“亡”。“记忆型”教育培养不出批判精神的个体,因为具有批判性思维的个体一定对“记忆型”教育嗤之以鼻。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注意,古人说的是熟读,没让你背熟。肯定有人要出来反驳我,难道背诵没有一点意义?我的答案是:是的,几乎没意义。你肯定接着问,那为什么那么多牛人能背诵很多名篇,名句?我的答案是:能够背诵是熟悉之后自然而然的结果,而不应该在一开始就成为目的。背诵是八股文化,不是创新基因。

阅读的真正意义之一是洞见真实。所谓洞见真实就是一个相对成熟的个体对世界的认识可能会经历从幼稚到愤懑再到宽容这几个阶段。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处在某个阶段,无法更好的自己回答困惑自己的很多问题。而读书的意义之一便在于此:寻找困惑我们的问题的答案。找到答案,然后变的心平气和。更具体的讲,当我们年轻时,由于涉世未深,自然认为世界是美好的;慢慢的接触了社会、读了些书,认识了一些人,跟世界打了交道之后,又渐渐觉得世界是黑暗的(犬儒阶段);最后,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之后即便明知道世界是黑暗的却仍然热爱生命,于黑暗中看到光明。读书的意义之一便是这样,看到黑暗,并于黑暗中看见更大,没有雾霾的蓝天、白云、阳光。

作者:范亚飞 (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教育学硕士;新东方教师培训与管理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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