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每一个班可能都会有一个小侯,但是每一个小侯的命运可能因为老师的不同,而有很大的不同。

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在进入那个新的班级后,我甚至一眼就认出了谁是那个“小猴”。通常情况下,这些小侯有些共同点,他们煽风点火,鼓动活跃分子造反,他们点子多,反应快,有破坏力——是教师上课秩序的“头号杀手”。

有很多老师在背后向我反映,而且版本还有不同。有的老师说这个小侯是个聪明绝顶的“小猴”,脑子特别快,跳了一级;有的老师说他是一个很有表演天赋的“小猴”,他会模仿各位老师说话,一个表情就能把全班逗乐;有的老师说他是一个上蹿下跳、精力旺盛的“小猴”,简直就是一个多动症的患儿。

听到这个复合式的评价,我并没有感到压力,因为,我曾经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被老师灌上了“闹生”、“飞毛腿”、“大嗓门”等诸多恶名。我们的小学老师通过批评、辱骂、棒打、请家长等极端的方式,希望能够“感化”我,结果老师没有做到。在大学学习心理学之后,我才明白,我的表现是一种天性,但是小学老师的表现却不科学.结果导致了我们都不健康的结果——我变得很自卑,很不快乐;老师变得很暴躁,很不幸福。

看着眼前的小侯,仿佛看到了童年时代的我,我告诉自己,不管他多么放肆,我一定不能用小学老师的办法对待他,让他改变一定有更好的方法。由于他个子小,也害怕他影响其他的同学,我把他安排在了第一排。我私下告诉他,老师很喜欢你,所以才把“宝座”让给你啊!他会心一笑。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上课的时候,只要我一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后面就会传来阵阵笑声,我以为是自己的衣服穿反了或者是哪里弄脏了。笑声不断,我无法安心写字,我猛一回头,发现小侯正在手舞足蹈的为大家进行“哑剧表演”,当看到我之后,他又立刻恢复成好孩子的样子,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你。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拉到教室前面,小侯耷拉着脑袋,表现得很难过。我继续上课,课堂一下子静了下来。可没过多久,同学们又笑起来,原来小侯又表演上了,而且这回站在了“台上”。我刚要发怒,又想起了童年的自己,小侯就像当时的我一样,他可能也想成为好孩子,但是他身体里积蓄着巨大的能量,使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那段时间我翻阅弗洛伊德的著作,里面提到了人的任何问题,可能源于缺乏“爱与工作安排”,我突然感到茅塞顿开,原来我和小侯一样,缺乏父母的陪伴,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喜爱——小侯内心很矛盾,因为没有好的方法实现这两个目标。在这之后,我非常注意在班级同学面前鼓励他的点滴进步,并且任命他为科学课代表。第一次“当官”的他,感觉非常不安,我能感觉到他的压力,但是我表现出对他的充分信任,我鼓励他做好这份班内工作。

过了一段时间,小侯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再带头说话,也不再转过身子为同学们表演“哑剧”,这让我非常惊讶。可是我又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他还是会有一些多余的小动作,比如翻翻位斗,掀掀书包。看来,他还是有多余的精力。我于是设计了一个“课前疯狂一分钟”的环节。我允许学生们在上课之前的一分钟,站起来大声地怒喊、高跳、大笑、拥抱……

这个尝试得到了很好的效果,小侯的情绪得到很好地宣泄。有意思的是,班里有一个内向的小孩,因为课前一分钟而变得外向了一些,可以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过了半年,我让他做了宣传委员,主持班级活动,他做的有声有色。小侯在该“猴”的时候“猴”,他受到了老师们的喜爱,也受到了同学们的尊重,他每天活得很快乐。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我,如果我的小学老师也能够这样对待我,也许我会成长地更加快乐……

一个有德行的老师,总希望她的学生们都出色;一个有责任的老师,总希望她的学生们都听话,跟上大家的步伐,跟上老师的进度,别落下。就像电影里《一个都不能少》,她的心早已经被几十个学生彻底平分了。但是,我们总会发现,有的孩子很听老师话,有的孩子很不“懂事”,渐渐地,渐渐地,我们把精力从平均主义转为重点攻破,我们发现好的学生已经有了好的习惯,有问题的学生依然泥古不化;再到后来,可能是精力有限,我们选择了放弃一些问题学生,以“顾全大局”。有时候那些被放弃的孩子心里还想:老师不管我了,自由了!我们自己心里却在一次次的自责,用总分的进步去掩盖落后生的漏洞。其实我们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因为有一件事情是这辈子也无法抹去的——“小猴”是你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