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没出息的玩意!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你如果不卖这套房子,就当我们没你这个儿子!”

十年前,父亲的咆哮还在耳边。

当时他指着我的鼻子,身边的弟弟陈耀则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而现在,父亲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边境线上最后一次巡逻。

风很大,刮得我睁不开眼,可他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

“儿啊,你弟的农场市值过亿,要转6%股份给你,你快回来吧,一切都过去了。”

我挂了电话,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突然笑了...

过去了?

我抬起手,摸了摸胸前那枚冰冷的二等功奖章。

它知道,什么都过不去。

这十年,我用命换来的东西,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回家?可以。但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清算”。

我叫陈望,十年前我在城南买了一套房子,六十平米,两室一厅。

房子不大,可窗户很大,下午的太阳能一直铺到客厅中间。

我和小梅站在毛坯房里,水泥地面上用粉笔画着哪里放沙发,哪里放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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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说:“墙要刷成米黄色,暖和。”

我说:“好。”

她又说:“阳台要种满花,一开窗就能闻到香。”

我说:“好。”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为了这套房子,我大学四年几乎没歇过一天。

我做家教,去餐馆端盘子,暑假在工地上扛水泥。一袋水泥一百斤,从一楼扛到六楼,挣五块钱。

一天下来,我整个人就像是从水泥堆里捞出来的,只看得见牙是白的。

我父亲陈立业说:“读大学的人去扛水泥,丢我们陈家的脸。”

我把一百块钱的工资拍在桌上,说:“钱不丢脸。”

他气得好几天不跟我说话。

我妈偷偷给我塞钱,一百两百的,都是她从菜钱里省下来的。她的手很粗糙,钱被她攥得有了温度。

我说我不要,她就掉眼泪。我只好收下。

首付三十万,我自己的积蓄有二十二万,剩下的八万,是我跟小梅一起凑的。她拿出了她全部的积蓄,一分没留。

拿到钥匙那天,我揣着钥匙,在房子里坐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亮了。

小梅说:“等毕了业,我们就结婚。”

我看着她,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挺好。

我们开始看家具,都是看最便宜的。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沙发,一张餐桌。我们拿着计算器,一块一块地算。

小梅说:“等以后有钱了,再换好的。”

我说:“不用换,这些就很好。”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未来就是我们计划好的样子,一步一步,走下去就行。

我们甚至想好了以后孩子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陈安,安安稳稳。如果是女孩,就叫陈静,文文静静。

我们说话的时候,太阳正照在我们的脸上,很暖和。

房子在五楼,没有电梯。我们买的第一个家电,是一台小冰箱,我自己一层一层背上去的。到了家门口,我累得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

小梅给我擦汗,眼圈红了。她说:“辛苦你了。”

我说:“不辛苦,这是我们自己的家。”

冰箱放进厨房时,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让我觉得特别踏实。

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台冰箱,可我们觉得,什么都有了。

晚上,我们就睡在铺在地上的被褥上,窗户开着,能听到楼下大排档的吵闹声。

小梅问我,我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吗?

我说:“会。”

我没告诉她,那天下午我弟弟陈耀来找过我。

他那时刚高二退学,说不想读书了,想干一番大事业。

他穿着一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T恤,头发染得一半黄一半黑,像一只被踩了的鹦鹉。

他围着我的新房子转了一圈,用手敲敲墙壁,问我:

“哥,你这房子不错啊,花了不少钱吧?”

我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没事,就是来看看。”

可他走的时候,眼神很奇怪,像是羡慕,又像是不服气。

我当时没多想,我觉得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过几年就好了。

我还想着,等我稳定下来,也要帮他一把。

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那时候的我,真傻。我以为血缘就是血缘,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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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拿到房本后的第三个星期。

那天晚上,我父亲陈立业带着陈耀来了。我妈没来。

我知道,每次我妈不在场,都没什么好事。

我给他们倒了茶,是我特意买的好茶叶,准备以后招待小梅父母的。

父亲没喝,他把茶杯推到一边,瓷杯和木桌子碰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

他说:“阿望,我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个事。”

他的表情很严肃,是我从小到大最怕的那种表情。

那种表情意味着,他说的是“商量”,其实是“通知”。

我说:“爸,你说。”

他指了指旁边的陈耀,说:“你弟弟,想创业。”

我看了陈耀一眼。他低着头,在玩自己的手指甲,好像这事跟他没关系。

我问:“创什么业?”

陈耀抬起头,眼睛里放着光,说:“哥,我要搞生态农场!现在城里人都喜欢吃绿色的东西,这个绝对有前景!”

我问他:“你有计划吗?懂技术吗?市场调查过吗?”

他被我问住了,愣了一下,然后梗着脖子说:“这些都可以学!关键是要有启动资金!”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我父亲开口了。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我说:“阿望,你弟弟这个想法,我研究过了,是好的。现在政策也好,支持年轻人创业。”

他顿了顿,终于说到了正题:“就是……还差一笔钱。”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你这套房子,”他指了指四周,“你看,位置也不错。我们找人问过了,现在卖掉,能拿回来四十多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你说什么?”

“我说,把这套房子卖了,给你弟弟当本钱。”他说的很平静,好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我气得笑了起来:“爸,这是我的婚房!是我跟小梅辛辛苦苦攒钱买的!你说卖就卖?”

陈耀在一旁帮腔:“哥,你别这么说嘛。这钱又不是不还你。等我农场挣钱了,我给你买套大的!别墅都行!”

我看着他那张还没褪去稚气的脸,觉得无比荒唐。

我说:“我不要别墅,我就要这套房子。这事没得商量。”

父亲的脸沉了下来,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陈望!你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他吼道,“他是你亲弟弟!他不找你帮忙,找谁帮忙?你就忍心看他在外面瞎混一辈子?”

我说:“帮忙有很多种方式,不是非要卖我的房子!这房子里有小梅的钱!我怎么跟她交代?”

“交代?你是一家之主!你的事还用跟一个女人交代?”父亲的胡子都气得发抖,“我是你老子!我说卖,就得卖!你不卖,就是不孝!”

“孝顺不是这样的!”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们不能抢我的东西!”

“抢?”父亲指着我的鼻子,“我生你养你,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拿我自己的东西,算抢吗?”

陈耀看我们吵得厉害,站出来打圆场:“爸,哥,你们别吵了……哥,你就当是投资我,投资我这个弟弟!将来我成功了,十倍、百倍还给你!”

我看着他,冷冷地说:“我不想投资,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们不欢而散。父亲走的时候,指着我说:

“陈望,你给我记着。你要是认我这个爹,认陈耀这个弟弟,你就把房子卖了。不然,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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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过去。我太天真了。

我拒绝卖房后的一个星期,一切都很平静。

我父亲没再找我,陈耀也没了消息。我以为他们放弃了。

我还跟小梅商量,要不要先简单装修一下,搬进来住。小梅说好。

我们又开始计划未来,好像那天晚上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出事那天,是个周六。我陪小梅去她家,跟她父母吃饭。她父母对我很好,一直夸我踏实、肯干。

吃饭的时候,我接了个电话,是楼下的邻居打来的。

邻居大妈在电话里咋咋呼呼地说:

“小陈啊!你家是不是卖了啊?怎么有搬家公司的人在撬你的门啊!”

我当时就懵了。

我跟小梅的父母说了声抱歉,拉着小梅就往楼下跑。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催着司机快点,再快点。

一路我上,我的手都在发抖。小梅握着我的手,她的手也是冰凉的。

等我们赶到楼下时,一切都晚了。

我家门口围着几个人,一个中介模样的人,还有两个穿着搬家公司衣服的壮汉。

我家的门大开着,那台我辛辛苦苦背上来的冰箱,正被他们抬出来。

我冲了过去,吼道:“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动我东西的!”

那个中介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份合同,说:

“你是陈望吧?这房子已经卖了。这是购房合同,上面有你父亲陈立业的签字。”

我抢过合同,上面“委托代理人”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父亲的名字,还按着红色的手印。

我感觉天旋地转。

我父亲……他竟然背着我,把我的房子卖了。

我冲进屋里,屋子里已经空了一半。我们的梦想,被人一件一件地搬走,像是在肢解我的身体。

小梅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她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疯了一样往家跑。我家离这里不远,坐公交车只要四站。我跑回去,一脚踹开家门。

我父亲,我母亲,还有陈耀,都在。他们正在吃饭。桌上有鱼有肉。

看到我满头大汗、双眼通红的样子,他们都愣住了。

我父亲先反应过来,他把筷子一放,说:“你回来干什么?”

我把那份合同狠狠地摔在饭桌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父亲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他说:“我说了,你不卖,我帮你卖。我是你爸,我有这个权力。”

“你没有!”我吼道,“那是我的房子!我的!”

“现在不是了。”陈耀在一旁小声说,“哥,钱已经到账了。等我注册完公司,就开始干。”

我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又看看我父亲那张冷漠的脸,再看看我妈那张只会流泪的脸。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这就是我的家人。

我妈拉着我的胳膊,哭着说:“阿望,你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你好,为这个家好……”

“为我好?”我甩开她的手,“为我好就是毁了我的生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那天,我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我像一头疯了的野兽。最后,我父亲报了警。

警察来了,把我带走了。因为我父亲说我打了他。我没有。我只是推了他一下。

我在派出所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小梅来接我。

她看着我,眼睛肿得像核桃。她说:“陈望,我们……算了吧。”

我抓住她的手,说:“小梅,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房子拿回来!”

她摇了摇头,把手抽了回去。她说:

“不是房子的事。陈望,我怕了。我怕你这样的家人。”

她走了,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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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站在派出所门口,太阳很大,刺得我眼睛疼。我觉得我的世界,在这一天里,彻底塌了。

我没有再回家。我回了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

老师劝我,说:“孩子,你马上就毕业了,不要冲动。 ”

我说:“不了。 ”

我把身上仅剩的几千块钱,托同学带给了我妈。然后,我买了一张去最北方的火车票。

在火车站的征兵点,我填了报名表。我要去当兵,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上火车前,我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从此,我不是你的儿子,陈耀也没有哥哥。”

然后,我关了机,把手机卡扔进了垃圾桶。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没有流一滴眼泪。

那个叫陈望的青年,死在了这一天。

我去了边防。中国最北边的边防。

那里只有两种颜色,夏天的绿色,和冬天的白色。冬天很长,能长达八个月。雪能没过膝盖,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新兵连的日子,就是地狱。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跑五公里。我一个读了快四年大学的书生,第一天跑了不到一公里就吐了。

班长是个黑脸的山东人,他一脚踹在我屁股上,吼道:

“吐完了继续跑!当兵不是来享福的!”

我趴在雪地里,吐出来的东西瞬间就结了冰。我爬起来,继续跑。跑到终点时,我的肺像要炸开一样。

每天都有人哭,想家。我不想家。我没有家。

我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训练上。别人做一百个俯卧撑,我做两百个。别人跑五公里,我跑十公里。别人练射击,打五十发子弹,我打一百发。

我的手在冬天被枪管粘掉过皮,在夏天被晒得像黑炭。我的身上,新伤盖着旧伤。

班长后来不再踹我了。他有时候会递给我一支烟,说:“你小子,对自己够狠。”

我不抽烟。但我会接过来,捏在手里。

有一次实弹演习,我因为注意力太集中,没听到撤退的信号,差点被炮火覆盖。是班长冲回来,把我扑倒在弹坑里。一块弹片从我头顶飞过去,削掉了我半只耳朵。

我躺在医院里,班长来看我。他给我削了个苹果,说:“你小子,命大。”

我说:“谢谢班长。”

他说:“以后别叫我班长了,叫我老哥。”

从那天起,我在这里,有了第一个亲人。

两年后,义务兵役期满。部队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退役,一个是转士官,留下来。

我选择了留下。我不知道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我开始学习各种东西。驾驶、维修、格斗、爆破。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让我变强的东西。

我很少说话,战友们都叫我“哑巴”。他们说,陈望这个人,心里藏着事。

我心里确实藏着事。那件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只有在极限的体能消耗和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了它。

第五年,我因为在一次边境冲突中表现出色,荣立了二等功。我一个人,用一把狙击枪,压制了对方一个火力点,整整三个小时,为我们的巡逻队争取了转移时间。

那一次,子弹就从我的耳边飞。我能听到它撕裂空气的声音。但我没有怕。

从我离开家的那天起,我就不怕死了。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授功那天,团长把奖章挂在我的胸前,说:“陈望,好样的。你是我们团的骄傲。”

我看着那枚沉甸甸的奖章,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父亲陈立业看到这枚奖章,他会是什么表情。他还会说我丢了陈家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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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很快。又很慢。

十年里,我从一个列兵,成了一个三级军士长。我的脸上多了几道疤,眼神变得像雪原上的狼。

我带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新兵。我看着他们从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孩子,变成真正的男人。

我教他们,在战场上,能相信的只有你手里的枪,和你身边的战友。

这十年,我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写过一封信。对我来说,那个家,已经死了。

我退役了。在我三十四岁这年。

部队给了我很好的安排,可以去市里的武装部,当个干部,一辈子安安稳稳。

我拒绝了。

我拿着一笔不菲的退役金,来到了一个南方的沿海城市。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林默。沉默的默。

我买了一套小公寓,不大,但足够我一个人住。我还买了一辆二手越野车。

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型安保公司做安全顾问。我的工作,就是利用我在部队学到的东西,为一些企业或者富豪,设计安保方案,处理一些他们处理不了的麻烦。

这份工作很适合我。它不需要太多的交际,只需要专业的能力。我的收入很高,高到我可以在这个城市过上非常体面的生活。

但我过得很简单。我不抽烟,不喝酒,不爱热闹。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健身,看书。

我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小梅。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结婚,孩子是不是叫陈安,或者陈静。

但我从来没有去打听过。我怕知道答案。

我也偶尔会想起我父亲,我弟弟。我想象着,陈耀的“生态农场”是不是早就倒闭了,他是不是又在外面瞎混。我想象着,我父亲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但这些想法,都只是一闪而过。它们像水面上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的心,在十年的冰天雪地里,早就冻硬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直到老死。

直到那天,那个电话打了进来。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区号显示是我的老家。

我本来想挂掉。但鬼使神差地,我接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接着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是……是阿望吗?”

我的手一僵,擦拭枪管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压抑的呼吸声。然后,那个声音带着哭腔,说:“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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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这个词,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捅进了我尘封了十年的心里,然后狠狠地转了一圈。

我依然没有说话。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压抑。

“阿望……儿子……”他的声音在哭,“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这个城市没有冬天,到处都是绿色的。和我待了十年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你……你还在听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带着一种夸张的激动和炫耀的哭腔。

“儿子啊,你当年不看好的事,你弟弟做成了!你弟的农场现在市值过亿,他成了大老板!”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难以察觉的微笑。

果然。

“他出息了!光宗耀祖了!”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他心里还是念着你的,一直觉得当年对不住你。这不,他董事会都通过了,要转6%的股份给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计算这笔钱的价值。

“百分之六啊!儿子!一个多亿的百分之六!就是……就是好几百万!你啥也不用干,每年光分红都不得了!你快回来吧,回家享福!这下,谁还敢说咱家半句闲话?”

“家?”我喃喃自语。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对对,老陈家。阿望,你回来吧,啊?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

我听着他虚伪的哭腔,和他话语里藏不住的炫耀,觉得无比恶心。

这不是一个道歉。这是一份来自胜利者的“诏书”。

“享福?”

“股份?”

我这十年,在雪地里巡逻,在泥水里打滚,在枪林弹雨里穿行。我身上留下了十三道疤,最长的一道在后背,有二十厘米。我失去了一半的耳朵,和最好的年华。

这一切,在他眼里,就是几百万可以买断的?

我挂了电话。

屋子里恢复了死寂。我看着手中冰冷的猎枪,想起了我在部队用的那把88式狙击步枪。

我决定回去。

不是为了接受那份带着侮辱的“恩赐”,而是要去亲眼看看,那个用我的血泪和青春的奠基石建起来的“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

以及,坐在王座上的我的好弟弟,陈耀,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飞机落地的时候,一股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我离别了十年的,故乡的味道。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我打了一辆车,直接去了我记忆中的家。

老城区还是老样子,只是更破败了。

我走到家门口,门没锁。我推门进去。

我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

他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阿……阿望?”他颤抖着站起来。

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手上戴着一块金表,浑身散发着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息。

是陈耀。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张开双臂向我走来。

“哥!你终于回来了!”他用力地抱了我一下,然后拍着我的肩膀,“欢迎回家!走,我带你去看看,看看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他的笑容,客套而疏离。他的拥抱,没有一丝温度。

我跟着他,坐上了他那辆黑色的奔驰。车子开出老城区,驶向郊区。路越来越宽,两边的建筑也越来越新。

最后,车子在一扇巨大的铁门前停下。铁门上,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耀阳生态农业集团”。

陈耀指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温室大棚和远处的几栋现代化办公楼,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哥,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农场。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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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我参观他的“王国”。他不停地介绍着,这是荷兰引进的无土栽培技术,那是以色列的滴灌系统,这是我们自己的研发中心。

他不断强调自己决策的英明、创业的艰辛,以及如何“一个人”扛起所有压力。

从始至终,他没有提过一次那套被卖掉的房子。

最后,我们来到了他顶楼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农场。

他给我倒了一杯昂贵的进口咖啡,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夹,推到我面前。

“哥,这是股权转让协议。百分之六。你签个字,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股东了。”

我没有动。

我冷静地问:“为什么?”

陈耀的笑容消失了。他靠在昂贵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为什么。”他坦然道,“你走了十年,现在我成功了,给你一点补偿,堵上所有人的嘴,公平交易。”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说,我陈耀的成功,是欠了我哥的。你拿了钱,我们两清。”

他甚至笑了笑,说:“实话跟你说,这百分之六,是我力排众议,看在爸的面子上给你的‘亲情补偿金’。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本来是不同意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最后一点关于亲情的幻想,也破灭了。

但我也没有愤怒,而是笑着指着窗外农场的一个方向说:

“你的王国,很漂亮。但它正在告诉我,它很快就要死了。”

此话一出,陈耀脸上的傲慢凝固了。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