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12月22日报道 (文/五色全味) “矫饰”并非贬义词,对《十月围城》而言“矫饰”是一种不得不用的手段。对于电影主题而言,一部纯粹的戏剧性电影似乎很难在票房上受欢迎,无论怎样都要赋之以微言大义,用以拉近和观众的距离,而“家国情结”的包装更能使一些观众与电影休戚与共,肾上腺素激增。

历史上孙文确实说过香港是他革命思想的发源地,但仅凭这句话以及孙文上岸的野史做文章,似乎不足以扩充成一部电影。所以电影中安排了数位义士为其献身,一方面是丰富了孙文上岸这个故事本身,另一方面也用“牺牲”这个略有投机的艺术手段加强了电影的主题和气氛渲染。所以基本上“众人护孙文”这个桥段,就是用一种拉低的价值观去投观众所好,实际上越简单,甚至越退化的价值观才能越打动观众,就仿佛好莱坞宣传的大美国价值观或者真善美的糖衣电影,都在票房上拥有不少拥趸。

但说《十月围城》是精品,则是因为虽然它表面上“矫饰”,但内里却是很脉络清晰、立场鲜明的。故事最精彩的段落是前70分钟的文戏,为各位义士的牺牲都铺垫了行为动机,除却17岁的李重光,他是真正的少年壮志、热血酬国,和“矫饰”价值观完全吻合;而另外一些角色的动机则全部脚踏实地,他们有些完全没有家国概念,卷入这场保护战的原因则是因为亲情、友情……虽然这些对比“家国情”来说可能是所谓“自私自利”的私人情愫,但只有这些活生生的感情才能接地气儿,能够令人动容。其中王学圻表演的李玉堂是一位塑造得相当成功的人物,他性格优柔寡断,有许多矛盾反诘的地方,是这部电影最真实最引人入胜的地方,我甚至相信,他投入革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陈少白(梁家辉)的友情使然,而并非什么“家国情”。

所以这部戏的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是略有断裂的两种价值观,就仿佛主人公陈少白和李玉堂的两种做人态度。在此不如引用两人的对白:陈少白说:“革命是要玩儿命的,要牺牲的。”;李玉堂说:“李玉堂就是个大骗子!”。这就是对于同一件事情的两种不同看法,牺牲在他们眼中的价值也各有高下。两种看法自然都无分对错,但相对而言,陈少白是理想主义的革命派,而李玉堂则是现实主义的乱世中人。用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弥足珍贵的,而过去的那种“矫饰”的理想主义则是一种对“人道”的践踏。但实际上,这种理想主义也是相当纯粹的信仰,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大爱,但可惜的是,即便到了今时今日的今天,理想主义还仅仅是个理想而已,和实现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换一种角度,用陈少白和李玉堂两个人物评价这部电影的两位导演再合适不过。陈可辛经常用“天真”来评价陈德森,陈德森是土生土长的香港导演,对于历史的观感必然不会像陈可辛这种留洋派一样慎密复杂。电影后半段,各人为了保护孙文相继牺牲,反映的就是陈德森的理想主义,一如陈少白笃定的信仰一样,在他眼里,牺牲和大爱就是一种极其纯粹的状态;而对于陈可辛而言,故事前半段才是真实可信的,因为其中有人性的纠结,自责与彷徨,就好像李玉堂在孙中山来港前夜流下的眼泪。陈可辛帮助陈德森完成这个故事,就好像李玉堂知道陈少白可能遇难后,接管中国日报,毅然决然地决定投入革命洪流中,这就是戏内外互相照应的一种友情关系。

陈可辛在采访中说,他在《十月》中不顾别人的反对一定要留下一句台词,便是李重光说的:“我闭上眼,看到的是中国的明天。”他的精英姿态在这句对白中表露无疑,长年漂泊异乡让陈可辛对于家园,对于国土及历史,都有一份与人不同的执着。如果说陈可辛对后半段众人的牺牲有所共鸣的话,他应该只会相信李重光的死是具备合理性的——只有李重光的牺牲,才能被他所认同。因为李重光年轻,执着,是无意识的“理想主义”,所以当李重光死时,他是唯一一个嘴角带着笑意的——“原来我活了17年,就是为了等这1个小时。”事实上这个人物如果真的活了下来,年长后势必也是变成像他父亲李玉堂一样的人物,这就是理想主义过渡到现实主义的一种必然的无奈。

电影的结尾,孙文的眼睛有一个特写:眼含热泪却溢而不出。这个表情就是对这部电影最好的注解,虽然电影表面上贩卖了牺牲,但它本质上却是人道的。很显然,为革命党牺牲的价值观是相当不可信的,为一个人的牺牲也是相当不可信的,但孙文的眼泪终于告诉了我们,这部电影讲的是人,是平凡到具体的一个个人,而并非讲的是革命或者孙文自己。

在今年芸芸的华语电影中,《十月围城》无疑是最优秀的一部,无论你是一个容易被纯粹打动的人,还是一个容易被现实主义感染的观众,都能在这部电影中各取所需。作为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精品,买票入场支持它一定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