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5月20日报道(文/3pinky)第64届戛纳电影节是令人振奋的,起码对记者和影评人来说如此,光是竞赛圈的影片表现就让大家发现,去年萎靡沉闷只是短暂的喘息期,今年尽管出自大师之手的作品不多,但新人、前辈大多出手不凡,又不缺激起两极争议的话题影片,比如泰伦斯·马利克那部可能是神作、也可能在故弄玄虚的《生命之树》,或者达内兄弟那部需要细细品味才从平凡中嚼出珍味的《单车少年》,而既能把大家看爽了还不觉得智慧受辱的则是法国导演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的《艺术家》。

《艺术家》是一部黑白默片,也是对默片时代的真诚致敬,它用默片的外表和内在向现代人宣告,不喧闹的电影依然热闹、不说话的电影包含万语千言。它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好莱坞的故事,一个伟大的默片演员面临有声电影的到来,带着对默片艺术的执着和被淘汰的痛苦与变化对抗,他的跌宕起伏也滋养了自己的一段爱情故事,观众能从中看到很多经典默片的影子,又可以完全将它视作一部全新的、在任何时代都不显得过时的无声电影。在接受网易娱乐专访时,导演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自称默片爱好者,他也想让普通人知道“默片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电影,形式不同不代表它就没有趣味性。”

谈创作手法:营造20年代好莱坞风情 经典默片只做参考绝不照搬

网易娱乐:默片没有对白,只有字幕,演员的表演方法和习惯是否也需要重新调整?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我想他们就按拍其他电影的方法来演这部默片,我的任务就是告诉他们,解释剧情是我的人物,你们不用想太多,就照自己的理解去表演、按我的指示去诠释角色吧。我在拍摄现场也会播放一些音乐,他们会跟随音乐制造的气氛表演;另外,我用22帧/秒的速度拍摄,会让他们的动作显得快一点,就有了20年代默片的感觉,他们不用刻意模仿20年代的感觉,其实20年代的人走路也跟我们一样,只是技术上长久的失误造成了这种印象,我的女儿5岁的时候还问我,如果她生在20年代,看到的世界是不是黑白的,这种误解也形成了一个年代的特征,我拍的不是纪录片,所以这部电影里印象比真实更重要。

在帮助演员塑造角色上我们也有一些诀窍,比如拍到乔治(指主角乔治·瓦伦丁)走下坡路的戏份,我让服装设计师把演员的衣服改大一点,观众会感觉到他有种畏缩,跟之前西装笔挺、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对比。

网易娱乐:你是怎么说服约翰·古德曼加盟的?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我就是把剧本寄了给他,等他看完剧本后我就跟他见了个面,因为我也参与了选角,我记得那次见面很有意思,他很激动地跟我说:“这电影太棒了!太棒了!”我说:“我们还没拍呢……”他又说:“我觉得这片子一定很了不起,跟你说吧,我也想演。如果你们决定要我,我随时待命。”詹姆斯·克伦威尔的试镜过程比较长,他很严格,也很智慧,他的父亲在26岁就进入好莱坞做导演,给不少默片写过台本。我们见面的时候相处了两个小时,虽然是他在试镜,他却问了我很多问题,为什么要拍默片、默片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找他演之类的问题,剩下的20分钟里我们互相都在逗着玩,他是个有趣的人。

网易娱乐:说说你们怎么训练那只明星狗吧,它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狗演员。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哈哈哈!我不知道把真相说出来好不好,我们把对小狗的训练称作“香肠策略”,它完全服从于香肠的诱惑,你要是准备两条热狗肠,想怎么使唤这只狗都可以。我跟让(指男主演让·杜雅丁)说过,如果观众说这只小狗演得好,就是对我们电影的最佳赞誉,因为我知道它并不是真正的演员,有一场戏是说男主角想自杀,你看到小狗拼命地去阻止它,其实它只是想吃他身上的香肠。拜托你别把实话写出来,人们看到我们的秘密一定会笑话的。

网易娱乐:对导演来说,这是一种有趣的探索,但对制片人来说,在商业上也许是一种自杀行为,你怎么说服你的制片人?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在这个时代拍默片,不能说是自杀性行为,但风险很大。对制片人来说,要干这样的事,他需要非常强烈的意愿驱使,对我来说,只要确定找到合适的合作团队,用正确的方法拍摄,我能想象最终它一定是部好电影,但制片人的顾虑会更多,他完全可以换个人来拍。我觉得我不疯狂,托马斯(指《艺术家》制片人托马斯·朗格曼)才是疯子。他一直都很想跟我合作,以前就要求我跟他合作翻拍一部60年代的法国大片,我跟他说了不下300次“我不想拍”,他还是一个劲地鼓动我。后来我想拍这部默片,找了不少制片人拉投资,都不了了之,最后我想到托马斯,我跟他说:“好吧,我答应拍那个大片,但你要先帮我做一个默片。”他当时的表情是:“开玩笑吗!”我说“好吧,这可能很怪,但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好题材,我可以拍好它”。过了几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如果你想拍一部黑白默片,我会支持你。”我说,“那好,等我先把故事构思好。”我不想拍一个徒有概念的电影,因为它时间不短,需要一个好的故事来支撑,我说,“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我们再签合同。”过了一个月左右,我把剧本给他过目,他非常喜欢这个故事,立刻拍板了这个项目。

网易娱乐:默片的机位和布光跟现在的电影有很大区别,你在开拍前会针对导演方法做些研究吗?比如,分析下一些经典默片?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我做的研究大多是针对剧本的。因为我想彻底了解默片制作的背景,如今你不可能拍出跟那个时代一模一样的默片,故事可以一样,方法要更简单,当你主动打破了其他人不敢触及的限制,就会找到某种创作的自由,你能尝试一些其他剧情片不会拍的东西,比如男主角的噩梦、幻想中的小人等等,如果你只是想模仿现实,就不敢拍这些东西;但在无声电影了,你听不到人们说话,它跟现实本来就是有差距的,在这个基础上再做想象也不为过,因为观众知道你并不在还原现实。

在有能力实现这种自由前,我也看了很多默片,因为对那个时代的电影人来说,电影还是非常年轻的艺术形式,就像现今互联网之于我们一样,所以他们尝试了很多拍摄方法,也因此让电影变得创意十足,比如德国人的画面充满艺术气质,俄国人擅长剪辑,美国人最后靠说故事赢了,当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就会发现这种或那种方法可以借鉴利用,所以编剧的过程是最艰辛的。

这一段过去后,我们发现,应该把这些方法们都抛诸脑后了,我大概挑了7、8部默片给美术设计、服装设计、编剧看,比如茂瑙的《日出》、《都市女郎》、卓别林的《城市之光》等等大师作品,再看我们能从中学到些什么,最后完全抛开,从头做起。我觉得既然是要拍我们自己的默片,没必要借致敬的意思直接抄袭他们的方法。

谈默片意义:我们已经跟不上世界的节奏

网易娱乐:你现在还会经常看默片吗?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我有不少默片的DVD,有我喜欢的卓别林、费里兹朗、茂瑙,算不上刻意收集,但也不时拿出来看一下。

网易娱乐:默片对一般来说都很沉闷,你能把一部默片拍得如此有趣,有自己的秘方吗?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没有什么奥秘,只是人们对默片存在误解,打一开始就觉得默片肯定很无聊,其实了解默片的人都知道,默片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大师级的作品,一点都不沉闷,但这种偏见普遍而且深入人心,一般的观众都觉得看默片就是听听音乐,没有故事可言,我就是要打破这种偏见。尽管人们觉得默片很闷,但没人会说卓别林很闷,我不敢说我想做下一个卓别林,我只是想说默片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电影,形式不同不代表它就没有趣味性。如果人们有机会多看些经典的默片,他们也会发现默片不但有正剧,喜剧,也有动作片,视觉语言也非常美。

网易娱乐:在一个叫嚣着3D要取代2D电影的时代,你退回电影工业的初始时期,讲述有声电影替代无声电影的故事,有什么用意吗?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我觉得这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巧合,对我来说,电影从无声时代进入有声时代或者3D取代2D的意义并不重要,生命本身才重要。在上世纪末期,世界发生了一些崭新的变化,人类的节奏变了,整个世界的节奏变了,但个体节奏永远赶不上世界的节奏。如果你出生在19世纪,你出生到老死都不会超过一定的地理范围,一辈子身边的事物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到了现在,你出生和临死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想表达的是,在如此飞速的发展里,你可能很快就被淘汰了,任何人都会遇到一样的情况。

网易娱乐:目前大家都把《艺术家》视作夺奖热门,你对金棕榈有期待吗?

迈克尔·哈扎纳维希乌斯:不不不!说真的,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有点疯了,我不相信那些太高的评价。默片的拍摄过程很难,昨天的首映就像见证它美好的诞生,如果得奖只算锦上添花,但我不需要更多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