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战》是被称为“香港电影最后坚守者”的杜琪峰的第50部电影作品，也是他执导的第一部内地警匪片。作为一部高度写实的缉毒题材电影，片中与毒品相关的敏感镜头应有尽有，公安吸毒、烧人民币、直播执行注射死刑等，这些此前不敢想象的画面，更是首度出现在了内地大银幕上，堪称是对内地电影审查制度的一次大突破。为此，网易娱乐独家专访导演杜琪峰、编剧韦家辉、主演孙红雷、古天乐等，听他们讲述拍摄这些敏感镜头的幕后故事。（莫莉萍/文）

1：全程直播执行注射死刑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前不久，缅甸毒枭糯康等人被执行注射死刑，央视直播了死刑犯临刑全过程引发大众争议。而《毒战》则更加大胆，被判死刑的古天乐被固定在床上，医生不理会毒贩的苦苦哀求，将针头缓缓扎进他的静脉，执刑人员给他套上黑头套，并启动注射器上的按钮，镇静剂和致死药物先后注射进体内，古天乐开始还胸脯起伏，然后慢慢平静下来，直至最后一动不动，这也是内地影片中首次展现此类画面。

幕后解读：杜琪峰也曾害怕被剪 为了送审必须死

首次在中国电影中完整清晰展现“执行注射死刑”，杜琪峰坦言起初也有点儿害怕：“拍摄过程中，有时会偏向保守，有些会去尝试。对于死刑，其实当初也有点儿害怕它会被剪。我觉得这样的东西对内地观众比较新鲜，而且它不仅仅是一场死刑这么简单，更是一个电影的开放、进步。”为何要设计死刑这段戏？杜琪峰解释：“我个人的感觉这是中国司法更加文明的表现，不是枪毙，是注射死刑，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给观众一个交待，他罪有应得。”如果故事不是发生在大陆，杜琪峰表示古天乐的结局会大大的不同：“在香港我可能会写这个人成功逃跑了，因为他跑掉以后，大家才会更恨他，怎么能让这种人跑呢？效果其实比杀死他好。但现在为了送审，不可能不让他死，因为法律在那里，我要尊重内地的法律。”

拍摄这场死刑戏，导演、编剧担心不过审，男主角古天乐也不好受。回忆起拍摄的过程，古天乐仍心有余悸：“在开拍之前我就去找了很多资料，导演在拍之前也会很清楚地讲解，没想到拍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害怕。一、二秒钟很短，但要真正在那等死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2：警匪闹市枪战火拼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郭涛、李菁对抗特警部队的枪战固然精彩，但片尾长达20分钟的警匪大混战却更为刺激，这场枪战戏堪称近年来华语警匪片中最写实也是最惨烈的。片中，古天乐的突然反水，造成以孙红雷为首的缉毒部队与香港“七人帮”在闹市区陷入混战，这时要找古天乐报出卖之仇的大聋小聋也杀到，一时间血浆与弹药齐飞：先是黄奕中弹遭碾压，再是钟汉良飙车冲锋，接着是杀红了眼的孙红雷跳进一辆车的后备厢，以一种骑马冲杀的方式和古天乐近距离枪战，这些视觉场面都给人造成了足够的刺激，而古天乐射杀了孙红雷后，拖着孙红雷的尸体往前走的镜头也十分残忍。

幕后解读：不能死太多公安 内地枪械不好用

杜琪峰曾透露，审查要求“不能死太多公安”，但片尾，几乎所有露脸的公安，都难逃一死。让公安死得如此惨烈，过审时会不会很困难？杜琪峰笑道：“之前更激烈啊，公安中枪的情况，怎么给毒贩打到死掉，这些原本都有详细的描写，但现在都剪掉了。最后结局是全部死掉，这个已经宽松很多了，只要不展现他们怎么死的就行，因为也担心警察的家属看了不舒服。”

谈及拍摄这场枪战戏，钟汉良兴奋表示：“拍杜导的戏太爽了，但是下次可以不死吗？”他又自爆片场自己的道具枪曾经走火，把李光洁的裤子都给打破了。对此，杜琪峰表示：“香港拍的枪战，枪大部分是美国来的，他们的枪的标准都很清楚，对枪的保养他们有一套方法。枪的移送内地很困难的，你又说不清楚啥时候用，很难去调配好日程，结果就用了内地的枪。内地的枪便宜，但的确不好用。”

3：直白记录公安吸毒过程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放眼在内地公映过的华语警匪片，《毒战》“涉毒”之深入，有着前所未见的突破。影片一开始就展现了令观众不适的人体藏毒镜头：饰演缉毒大队长的孙红雷为了抓毒贩，做卧底跟毒贩一起用体内藏毒的方式运毒。运毒分子被抓后，被关在医院里照X光、灌肠取毒、排泄毒品，甚至还给了混合排泄物的毒品大特写。随后，孙红雷为了破案被逼“以身试毒”，镜头直白记录了这位缉毒大队长吸毒全过程，也令观众不寒而栗：孙红雷伪装成走私贩哈哈哥，与毒贩昌哥谈生意时，为了赢得信任被逼吸毒，当他连续两次低头吸食桌上的白粉时，面部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毒瘾发作时，孙红雷先是全身发抖，继而狂吐、满地打滚，并大喊“我浑身都痒，感觉有虫子在爬”，最后倒在浴缸中浸泡冰水克制。

幕后解读：警察吸毒拍摄两版 为求真实反复推敲

与毒品相关的敏感镜头应有尽有，甚至还完整展现公安吸毒过程，杜琪峰笑言拍摄时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每天的创作对我们来说都是考验，但如果成天想着‘能否通过’‘会不会有事’，到头来畏首畏尾反而很难拍出好戏。包括警察吸毒，我们知道警察打人一定不能拍，但是吸毒能不能拍呢？我们只能试一试，没有想到通过了。”不过，杜琪峰也透露警察吸毒部分其实是拍了两个版本，“我拍了公安吸毒的，也拍了公安没吸毒的，现在的版本虽然有吸毒内容，但观众看不见吸的过程。”。

因为题材敏感，所以主创在拍摄的时候都做了不少准备。比如为了让镜头更真实，韦家辉在拍之前就做了大量的资料搜集：“我们用尽了很多方法，找朋友去找这方面的经验，我们去问过医生，如果误吸了要怎么样。有两种方法，要冻的，或者要桑拿，热的，蒸出来。之后我们选择了呕吐出来，再喝冰水。”而为了传神演绎瘾君子的当下反应，孙红雷也对此反应做了反复推敲：“吸毒这种事，无法在现实生活中体验，这次难度很高，我只能靠上网查资料及请教戒毒中心。我们看过一些录像，像吸可卡因、海洛因或者冰毒之后反应都不太一样，电影中是特别纯的可卡因，剧组安排的‘毒’是特质的葡萄糖粉，吸进去也很难受，我的这个反应是反复推敲过的。”

4：两个聋哑毒贩搞定一支武装部队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作为一部内地警匪片，警匪枪战大场面必不可少，但是一对聋哑毒贩竟然能在特警重围下重创对方，并且能在枪林弹雨中从容身退，这在内地大银幕上来说实属新鲜。片中，郭涛、李菁饰演的“大聋小聋”毒贩，表面上是一对残疾兄弟，但实际上却是制毒工厂的主谋，当武警部队在制毒工厂布下天罗地网之时，大家都以为这对聋哑毒贩会轻易被捕获，但二人却突然“小马哥”附体，掏出暗藏在工厂内的各种武器对着特警狂射。最终，“大聋小聋”不但令围剿他们的武装部队死伤惨重，二人更是在避弹衣的保护下，毫发无损地逃离现场。按照不完全统计，“大聋小聋”是全片拥有武器最多的人物。

幕后解读：枪战剪掉一半 公安部门认为太过夸张

杜琪峰透露，原来这么激烈的一场枪战，其实已经被剪掉了一半：“因为他们心里面想总有一天会有人抓他们，所以他们放很多枪在制毒工厂里面，一箱箱，一拿出来就有。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俩一个逃跑，一个不停的放枪，打的时候都没时间抬头，本来是这么决定这一场戏的。”郭涛也爆料称，因为拍摄时场面要求劲爆，所以打了很多的枪，手上身上都被炸点伤到，甚至满脸全是破痕，“洗脸时才发现脸上破了花了的血印，皮肤变得很沙尘，不过都是皮毛小伤，就当是做了磨砂皮肤。”

为什么作出后来的删减？杜琪峰解释是因为公安部门提出的意见：“公安的意见是，毒贩不可能有那么多枪的，很多枪在他们面前，太夸张了。在我们看来是觉得没关系，看戏嘛，但公安来说就未必这样觉得，他们会觉得这个是真的。不过减少的话，其实也不是特别影响大的剧情，所以就剪掉了一半。”至于一对聋哑毒贩打死那么多警察，而且还能从一支武警部队的围剿中逃脱，会否担心这样的故事不能过审，杜琪峰说：“我每天都跟心魔决斗，压力来自自己。我们这次是第一次拍中国的警匪片，这个类型在全世界都是主流，就是大陆没有。每天的创作对我们来说都是考验，包括大小聋与警察的打斗，从大故事来看是健康的，小的细节现在是有一些这样的问题，但把着大方向健康就会过审。”

5：烧人民币画面首次登内地银幕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烧钱币的画面，在香港电影中甚是常见，但换成人民币，而且出现在内地大银幕上，这就有点让人不敢想象了。片中，饰演大毒枭的古天乐含着泪水，向郭涛、李菁饰演的徒弟宣布了自己妻子已在一场爆炸中丧生的消息。为了拜祭师母，临时买不到纸钱的郭涛、李菁，立马拿出三、四袋用塑料袋包着的人民币来代替。虽然起初遭到二人妻子的阻扰，但郭涛、李菁以“师傅对我们恩重如山”为由劝服妻子。最后，一伙人便在制毒工厂外围坐一团，烧真钞祭奠大嫂。

幕后解读：毒贩跟公安价值观不同 对钱没有概念

杜琪峰对此解读：“对我们来说，不是想烧人民币，就是想烧真钱，如果在香港，那就是烧港币了。我们想表达的是一种情义。”韦家辉表示：“这段主要是想表现毒贩跟公安的价值观很不同，公安连过路费都不够，他们从口袋里掏半天也只逃出几十块钱来凑油费，但毒贩们却烧钱，对钱没有概念，就是想表达这样的对比。”

6：缉毒警随地小便有损公安形象

大尺度指数：★★

片中情节：

警匪片一向是香港电影人的强项，但将这个题材搬到内地大银幕上时，对内地公安的描写就成了香港导演的一个挑战。尽管《毒战》里对内地公安的描写正面，以孙红雷、黄奕等饰演的一批缉毒警察训练有素、身手敏捷，追捕毒贩时更是奋不顾身，但也不乏缉毒警察下车随地小便这样的情节：片中，钟汉良、李光洁饰演的广东缉毒警陈志雄、郭伟军，开车从广东一带追毒贩一路追到天津，当孙红雷带领手下前往支援时，二人第一件事就是冲下车在路边尿尿。《电影管理条例》第十四条中规定，电影中不得出现贬损公安形象的情节，《毒战》中的这一幕得以保留，让人恍惚有种审查尺度放宽的感觉。

幕后解读：警察不是无所不能 做处理避开“限制”

为何设计“缉毒警察下车随地小便”这一情节？杜琪峰解释，其实他是希望通过这些细节来告诉国内的观众，真正的警察并不是大伙想象中的无所不能，他希望借着这部片子，能好好讲述警察的使命。“比如警察追毒贩，小便时间要看毒贩的车什么时候停，毒贩不停，他们就必须一直憋着尿。我希望带出一个正面的角度，希望告诉国内的观众，真正的警察应该是怎样的，让警队、让公安明白他们职位的神圣。”

至于如何描写内地公安，杜琪峰承认因为审查的限制，影响了剧本的创作：“内地的警察我们真的不太熟。我们在资料搜集的过程中见过了几十个内地的警察，有些通过正式渠道，有些是朋友，有些过往的案子也看过。在香港，警察形象很好，不管电影怎么拍，人们都不会说警察不好。在内地就一定不行，可能他们担心很多写法会影响到整个公安的形象。所有这些东西都会影响写剧本，但这也不代表没得做。即使有很多限制，也足够我写公安题材的电影。”已经很了解内地电影审查规定的韦家辉介绍，在拍摄时他们做了一些处理来避开“限制”：“例如电影里面一定不可以出现警察打人的镜头，所以孙红雷演的警察去抓毒贩时，不拍他打人，拍成他用头去撞毒贩。黄奕去抓毒贩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叫她用拳头去打，只能用抓的方式。”

作者：叶小凯 撰文:莫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