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炮轰“赈灾歌曲大多动机不纯”而获得网友支持的韩红,几天之后又因为赈灾遭到质疑。4月26日中午,韩红带着“韩红爱心慈善基金会”的2000多万物资乘坐火车从上海赶赴成都赈灾, 在路上韩红得知继父刚刚去世 ,她哽咽地告诉记者:“我没办法回去,我是一名军人,只能当一个不孝的女儿了!”此消息一出,立即引起网友的热烈讨论,赞扬其“大爱无疆”的有之,批评其“不顾亲情”的也有之。但事实上,不管韩红选择继续赈灾还是回家奔丧,都是她的个人自由,因此无论她作何选择,其他人都不应按照自己的道德标准来指责她。

韩红有不奔丧的自由,但她也有更好的选择

现代社会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公民拥有更多的个人选择自由,对任何人来说,赈灾的价值并不天然高于奔丧,反之亦然,面对这两者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完全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应被横加干涉。我们知道,在当下,政府往往会过分强调国家利益和集体主义,而忽视个人情感价值,官方媒体也经常协助树立“以国家为重”的人物典型:比如“母亲为不影响儿子参加阅兵隐瞒丈夫死讯54天”一事曾被广泛报道;在亚运安保工作中,直系亲属去世仍坚守岗位的有228人,妻子生小孩或临产而无法前往照顾的有407人——这本是违反人伦常理的事情,却往往被官方媒体大加赞赏。但反过来,中国历史上从汉朝开始就有强制官员奔丧的丁忧制度,如父母死去,官员必须停职回家守制,三年内要吃、住、睡在父母坟前,不喝酒、不洗澡、不剃头、不更衣,并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丁忧制度将“父父子子”的纲常伦理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压制个人自由的另一个极端。上述两种价值观对我们影响甚深,今日网友对韩红的批判,以及韩红自己的表态,其实多多少少都有它们的影子。

韩红在表态时反复强调“我是军人,我不能回”,似乎是强调自己需要忠于职守,不得不继续赶赴四川。但从后续的新闻报道来看,韩红赴灾区现场后的主要工作只是是慰问而已——“韩红还慰问了80多岁的老婆婆,和一位曾经在雷峰团当过兵的退伍军人”。这个时间段去灾区慰问的价值到底有多大,应该重新评估。此时此刻,灾区道路资源有限,更应该把有限的运力让给重型机械、救灾物资,为生命让出通道。此时明星等非专业人员进入灾区,不仅做不了太多贡献,还可能给灾区“添乱”(或许不存在添乱)。从新闻图片来看,当地民政部门为韩红准备的接待阵容不小,还要为韩红引起的围观来派人手维持秩序,这无疑加重了当地的负担。其实,韩红完全可以不必亲临现场,可以选择把物资交给更专业的救助组织,自己则可以回家奔丧,然后在灾后重建阶段去灾区慰问,用歌声振奋人心,给灾民带去安慰,这样的选择更为明智。

批评韩红“不顾亲情”是道德谴责

实际上,就算她去芦安是肩负着部队军令,也一样拥有回家奔丧的权利。相比中国人常有的“忠孝不能两全”,国外民众对此显然早已普遍接受:比如去年9月8日,澳大利亚总理吉拉德原本应出席当天下午开幕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领导人会议,但因临时收到父亲逝世的消息,立即决定缺席会议回国奔丧,虽然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会议,但民众并没有因此提出谴责。而如果细究韩红的新闻,我们发现,虽然她挂有军职,但这次她去四川赈灾完全是个人行为,主体是“韩红爱心慈善基金会”,让韩红“不能回”显然并不是因为职责,而是因为她个人的道德标准。前几日炮轰赈灾歌曲的微博已说明她的道德标准一向严苛:“唱歌比救援、比抢救生命还重要吗?”于是,在她眼中,组织爱心救援车队奔赴灾区就是“善”,写首歌甚至被斥为“伪善”( 在网易娱乐的上一期“尖峰娱论”里,我们已经指出:韩红的斥责其实也算是一种攀比,攀比“行善的方法”而已 )。她前几天的批评,实质上是站在制高点的道德谴责,而类似的谴责(比如批评她“不顾亲情”),现在又被网友反过来对准韩红了。

韩红的选择应该出于真心,但其价值观太过“官方”

有网友怀疑韩红表态不奔丧是一种沽名钓誉的“作秀”,这种诛心之论的真伪无从判断,但我们认为,从韩红的一贯言行来看,韩红多少仍然保有传统的“为国尽忠大于个人亲情”观念,她认为“赈灾大于奔丧”应当出自真心。近的就说她前几日大爆粗口痛骂编写赈灾歌曲牟利者,远的还有那句著名的《金陵十三钗》观后感:“日本人,我操你妈!中国人与你们永世为敌!!钓鱼岛你们别想碰!永远别想!当中国人民解放军是孬种!我发誓从现在起不再用你们的产品……”总之,韩红貌似一直与官方推行的价值观保持高度一致,这是长期“被环境熏陶”的结果。

当年重庆唱红打黑时期曾有类似案例:红歌团69岁的老人易如国,为了到北京参加红歌演出,不顾90多岁尸骨未寒的老母亲毅然离家进京。他的说词是:“这次演出,我代表的是重庆三千万人民。如果在这时请假,整个团队肯定会受到影响。从大局出发,我不能拖后腿。”自发捍卫集体荣誉固然值得嘉许,但过分的集体主义教育,甚至广泛推崇有违人伦的“职业操守”,则否定了个人情感存在的价值,最终将把个人物化为社会的螺丝钉。

总之,韩红选择不奔丧是她的个人自由,我们不能因此责怪她本人,值得我们讨论的是让她感到“不能”回家奔丧的官方价值观。

作者:袁野 文/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