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9月7日报道 (文/3pinky)以色列导演阿莫斯·吉泰的《阿拉伯人安娜》是今年威尼斯电影节另一部先以形式压阵的竞赛片,片子不长,81分钟,但只有一个镜头,从女记者走进采访对象的院子,到离开,镜头缓缓上升到空中,俯瞰着雅法城,光正好慢慢散去。一镜到底,镜头里人物在并不大的空间里流连,串起四个故事,家长里短背后是犹太人-阿拉伯人混居地区的历史问题和现状:1940年的中东战争把大量阿拉伯人驱逐到特拉维夫旁边的雅法城,时间过去,贫民窟里的两个种族竟也能相敬如宾,甚至通婚,不乏悲剧但这里的人仍在坚韧地生活。

故事的原型在一个奥斯威辛集中营活下来的以色列女人,她执意嫁给一个阿拉伯工人,并且皈依穆斯林,她被称为"阿拉伯人安娜",也就是"我是阿拉伯人"的意思。阿莫斯·吉泰在采访中表示,他要以电影为工具向这片流放地提出疑问,也选择用一镜到底的实验手法来表达对民族主义的反对。

享誉国际影坛的阿莫斯·吉泰在法国很受敬重,曾经和朱丽亚·比诺什、让娜·莫罗、汉娜·许古拉等声名显赫的欧洲演员合作,但他的实验风格和对以色列问题的态度没能让他赢得本土观众欢迎,但“我无所谓”,他说,“我不理解一些同行为什么希望能取悦所有人,不是什么人都讨我喜欢,我干嘛觉得别人都得喜欢我?”

网易娱乐:雅法城犹太人-阿拉伯人混居的这片贫民区是怎么引起你的兴趣的?

阿莫斯·吉泰:我将近三十年的导演生涯一直充满了矛盾,后来我决定拍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一直觉得那个地方已是蛮荒之地,至少对我来说,我们该是时候也必须对它的存在提出疑问,我的提问方式是电影。

网易娱乐:你是在一个故事启发下才选择一镜到底的形式,还是先确定了形式?

阿莫斯·吉泰:我觉得是两者是是同步的,电影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叙事、意义,你希望赋予电影的质感、主人公的遭遇; 另一条腿是提问的形式,我看过太多电影徒有形式内容空洞,有的电影含义很深刻,但导演手法太匠气,所有要两头都配合得当不是件容易的事。回到你的问题,我想讲述的是这个社会的矛盾、跨种族的爱情故事、大时代背景下的宏大历史,诸如此类;同时我也想展示这种复杂的社会形态为什么会存在而且会一直存在下去。当我向自己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我也在问自己,什么样的形式才是最佳载体?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是一镜到底。一镜到底的意思是没有剪辑、也不中断,代表着我们不切断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关系、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我们要保留着他们生活的延续性,某个程度也是对发生在那个地方屠杀、破坏行为的抗议。

网易娱乐:里面几个故事都是来自当地居民的真人真事吗?

阿莫斯·吉泰:是的。(那演员全是职业演员吗?)是的,七个演员都是职业演员,我们有考虑过找非职业演员,但出于各种原因还是放弃了。

网易娱乐:总共拍了多少条?

阿莫斯·吉泰:我的确要反复拍好几次,但也不能太多,我用烹饪来打比方吧,煮得太久就过火了,食物变得干巴巴的,但时间太短,又不够火候。拍摄之前要对镜头的运动方法、位置、轨迹编排一套"舞步",这个片子风险很大,因为成败都是一个镜头的事,一步拍坏整部电影都毁了。好几次实拍也算是排练的一部分。我们完整地拍过十条,最后这条是最好的。

网易娱乐:你让主角不断地在房子内外进出,最后结束在整个贫民窟的远景。故事发生的空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阿莫斯·吉泰:场所是这部电影的另一个重要角色。我是学建筑出身,不是科班的电影导演,我很厌倦都市千篇一律的建筑格局和风格,一样不知所云的摩天大楼、一样只追求建筑形式、和艺术作品毫无关联的博物馆,建筑对我来说不是设计,而是适居空间;而现在无论是罗马,纽约还是北京,大都市的建筑都是对空间、材料的极大浪费,没有逻辑思考,也没有基本实用性,他们只是设计作品,而不是"建筑"作品。回答你的问题,我很喜欢我们电影的拍摄地,因为它和那些丑建筑正好相反,它才是电影的主角,住在那里的人虽然守着一颗美丽的大树,但连冰箱都没有,但他们还是希望留在那里,这个地方和那里的人一样,人与环境融桥又独立地存在,我们拍过太多陈词滥调,也因此应该允许表达独立思考。

网易娱乐:走访贫民区的是一位年轻记者,是否也是暗示、年轻一代更有倾听、接受争议事物的能力?

阿莫斯·吉泰:我不想把这种责任完全寄托在年轻人身上,我不是这么理解的,老年人也有心态和意识非常开放的,也有保守的年轻人。这个人是谁不重要,男也好、女也好,年轻、年幼都无所谓。我不愿意点点滴滴地解读自己的电影,电影拍完了,你和我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你怎么理解我的意图都可以。

网易娱乐:你的电影在以色列本土接受度如何?

阿莫斯·吉泰:有的片子得到赞赏,有的则不,我无所谓。我其实也不理解我的一些同行为什么希望能取悦所有人,不是什么人都讨我喜欢,我干嘛觉得别人都得喜欢我,有些我很敬佩的人也并不喜欢我的电影。有时候不光记者,甚至官方都有批评的声音,也不光是因为电影摆出的问题,还有质疑的方式,我就随他们表达他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