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杨德昌逝世十周年之际,“神作”《一一》总算在台湾上映

2007 年 6 月 29 日 台湾知名导演杨德昌因癌症病逝于洛杉矶,时年 59 岁,在 20 几年的创作生涯中,他一共拍摄了 7 又 部的电影作品(首部作品《指望》是《光阴的故事》里 4 个短篇故事中的一段)。此后,有关杨德昌的一切以及他的电影作品,便以一种传说,甚至几近神话的方式在影迷之间流传,不管是相关的追忆的文章、书籍、纪录作品以及展览等等。

今年适逢杨德昌逝世十周年,亚洲各地举办的电影节,不免进行经典回顾。去年金马影展在《牿岭街少年杀人事件》25 周年之际,将片中经典画面设计成影展的主视觉,打响追忆杨德昌的第一炮。

而今年二月,香港国际电影节也以 “十年再见杨德昌” 为主题,推出一系列杨德昌的作品。

除了影展回顾,现下杨德昌的三部作品包含《海摊的一天》、《青梅竹马》以及被不少影迷誉为神作的《一一》正与许多好莱坞新片同时在院线上映。《一一》也是让杨德昌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的作品。

今年六月《纽约时报》首席影评人公布了本世纪最优秀的 25 部电影名单,有四部亚洲电影入列,包含侯孝贤的《最好的时光》、宫崎骏的《千与千寻》、贾樟柯的《天注定》,以及杨德昌的《一一》。影评人斯科特这么说 ”时长 3 小时的《一一》情节紧凑,扣人心弦,记录了现代台湾家庭的生活,拥有一部伟大小说的分量和深度 ”。

一个迟来 17 年的首映会

7 月 27 日晚间《一一》在台北举办了首映会,明明是 2000 年的作品,却等到 2017 年才能正式在台湾上映。主要演员以及制作团队,难得齐聚一堂分享拍摄这部电影的经验。

首映会现场,制片余为彦难掩感慨,”这部片总算可以跟观众见面”。余为彦与杨德昌合作过五部电影,算得上是少数能够完整描述杨德昌创作历程的人。

同样与杨德昌合作多部电影的录音师杜笃之则说,”这是杨导每个阶段里,我觉得最好看的一部电影,也是我最后一次在现场跟杨导一起工作”。

1999 年拍摄《一一》的时候,估计连杨德昌本人都没能预料到距离最终在台湾上映竟是 18 年后的事,甚至没能亲眼见到这一切。影评人吴珮慈曾在《联合文学》的期刊中写下, 2003 年杨德昌出席台北电影节,影展将《一一》选为闭幕片,杨德昌在映后座谈时说,”电影很快就要公开上映了”。

演员们拍摄《一一》知名的后脑勺照片(图/陈莉雅)

事实上杨德昌发表《一一》的同年 5 月,就被诊断出癌症,在那之后,他致力于动画电影《追风》的制作,但到逝世之前都未能完成,因此《一一》成了杨德昌的遗作。

至于《一一》自 2000 年发表以来,为何接连在法国、韩国、美国、日本等地映演,却始终没能在台湾的院线上映演?

外传原因是当年杨德昌不满于台湾的电影发行市场,仅由少数人把持,不愿意在台湾上映。对此,余为彦在 2012 年接受《再见杨德昌》一书作者王昀燕采访时,则补充说明 “因为版权根本不在我们身上,是否在台湾上映仍是取决于日方( Omega 公司),我们只有建议权,当年,《一一》曾在不少国家发行,日本的投资方已经回收,或许便不是那么在意台湾市场”。

无法在台发行的遗憾,直到去年有了改变。台湾片商传影互动在与日方来回沟通四年之后,终于在去年底买下《一一》的台湾版权,并公开将于台湾上映的消息。

提到杨德昌导演,不少人都会提及他在拍摄时的严厉作风。摄影师黄岳泰也曾说“王家卫是一天拍一个镜头,杨德昌是一天拍不到一个镜头”。在这里指的是杨德昌对于拍摄的完美要求,使得他不愿意妥协的个性。

制作人陈希胜于今年桃园电影节的回顾展上,也提及杨德昌的高标准 ”杨导对于工作上的细节,以及对人的要求其实非常高,高到其实不合理,是严苛的。不过杨导对于人的严苛是有他的道理,就是他要预防,他可能错杀 100,但不放过 1 个”。女主角金燕玲在首映会上则补充 ”毕竟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

《一一》里的洋洋与杨德昌

如果你曾看过《一一》,相信会对里头那个带着相机到处拍摄人后脑勺的洋洋(张洋洋饰演)印象深刻。这是因为在他那稚嫩可爱的面貌之下,竟说出一句句深刻且严肃的经典台词。

洋洋因为摄影,对爸爸 NJ(吴念真饰演)提出疑问 “我们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啊?我们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这样不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吗?” ,以及在婆婆的丧礼上,洋洋说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吗?我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一一》电影剧照(图/豆瓣电影)

不少影评都会提及,洋洋的角色就是杨德昌童年的投射,吴念真此前受访时也说过 ”洋洋根本就是针对他儿时受到的压抑所展开的一番诉说。他对台湾教育环境是真的很反感,他常讲以前上课时多么不舒服,觉得老师对人总抱著怀疑,像《牿岭街》陈述的是当年他就读建国中学夜间部的情形,到了《一一》,洋洋被压抑、被老师屈辱,完全是他个人投射”。

当年,张洋洋拍摄《一一》时才七岁,如今已经在就读研究所,与其他演员不太一样的是,在他的印象中,杨德昌并不是严苛的,而是待他相当温柔的 ”大哥哥 ”。

接受《好奇心日报》采访时,张洋洋表达了对杨德昌的感激之情,并且坦承因为拍了《一一》,未来也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投入电影制作,期间也参与一些学生作品的演出。就在杨德昌逝世以前,张洋洋还被杨德昌询问是否可以协助动画的配音与制作模型。

人们怀念杨德昌,不仅是因为他在台湾新电影浪潮中的地位,还包含他的电影扮演著一种作为社会批判的艺术价值。

有人说杨德昌的电影有着对人、对城市变迁的控诉,也有人在他的电影中看见对每个人的深切提醒。

杨德昌确实是个善于描述城市样貌的导演。1981年,杨德昌从美国回到台湾,开启他的创作生涯,期间刚好是台湾历经 60、70 年代的经济发展之后,城市产生巨大变迁。杨德昌亲眼见证了那个本土性与现代性交替与融合的变动时代。

杨德昌对电影的命名同样有自己的一套理路,每部作品都可以从中文与英文片名之间的差异,找到他希望传达的事。

而对于《一一》的命名,杨德昌生前曾说“这部电影讲的单纯是生命,描述生命跨越的各个阶段,身为作者,我认为一切复杂的情节,说到底都是简单的。所以电影命名为《一一》,就是每一个的意思。”

或许杨德昌的电影如今还能够引起许多观众的共鸣,不仅因为今年是逝世十周年的纪念,而是,尽管是十几年前的作品,在这个依旧处于变动、不安的城市之中,还是像预言一般,值得一看。

题图剧照,部分内文图片来自传影互动粉丝专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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