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play.163.com/16/0406/14/BJVN2VM800314502.html 活动投稿,作者 复调式,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今年似乎是“赛博朋克”作品丰收的一年。我们不仅玩到了3A级别的《掠食》,体验到了体量精细的《观察者》,更是有《银翼杀手2049》这样“赛博朋克”代表的电影续作在影院以飨观众。看起来似乎“赛博朋克”这一题材当下已经足够火热,可在一片口碑叫好的背后,却是“赛博朋克”这一题材在市场上的一贯不叫座。

笔者个人是非常喜爱赛博朋克式作品的,无论是今年E3上展出的《最后一夜》,还是波兰蠢驴正在制作的《赛博朋克2077》,都是笔者望眼欲穿等待着的“心头好”。可游戏厂商的“画饼式”宣传却总是让人在望梅止渴的等待中焦灼难耐,玩家心中那火热的激情也往往在这样漫长而乏味的等待中被消磨殆尽。

幸运的是游戏史上已有足够多优秀的赛博朋克作品,足以让我们在漫长等待过程中的焦灼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今天,我要向大家推荐的就是这样的一个赛博朋克IP系列游戏——《杀出重围》。

这样的一个文章开头似乎显得繁琐复杂,却是笔者苦思许久的产物。笔者深感好游戏不应当被弃之如敝、束之高阁,于是只能用这干枯的文字诚挚地安利。倘若在读这篇文章的你已是“赛博朋克”题材的忠实粉丝,想必定会在游玩过后深感相见恨晚。即使此前从未听闻过“赛博朋克”,也对此不感兴趣,笔者仍旧希望你能抽出时间阅读此文,去尝试《杀出重围》这一系列游戏,也许,你会从此爱上“赛博朋克”这一迷人题材。

图景描绘

海鸣威对于写作有一个振聋发聩的理论,即一部极佳的小说,其背后想要传递的深层内涵往往像一座藏匿于海面下的冰山,仅仅需要用十分之一的表面文字去表达。这种理论在故事的层面上来看,也是一种概括的艺术。如何用一座城池概括一个时代?如何用一个人物去概括一个思想?怎样的概括是充满生命力的?何以去见微知著而非管中窥豹?《杀出重围》系列给出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杀出重围》系列描绘了一幅近未来的图景。在这个未来里,人类获得了改造自身的技术,随之而来的却是接连不断的问题。改造技术虽然进一步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却也撕裂了本就存在着差距的社会:贫富两极分化、权力高度集中、财团们垄断了最为暴利的公共性事业,安保公司、雇佣兵集团屡见不鲜;人体改造技术本身更是争议不断毁誉参半,时时处在混杂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

《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的横沙城有着一个鲜明对峙的两极。同《大都会》、《北京折叠》这样的艺术作品一样,《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的横沙城是一个上下分层的城市。其上层是阳光明媚、辽阔壮丽的现代都市,下层却是肮脏、逼仄、压抑的落后城寨。透过这场景设计上的天壤之别,一个贫富分化的两极鲜明地对立了起来。

这样的两极对峙不仅仅存在于贫富的悬殊,更存在于个体的“纯净”与否。在《杀出重围:人类分裂》里,开发者们创造了这样的一个布拉格:街道上的改造人嫌疑犯双手反铐,跪倒在警车前,被自然人警察肆意侮辱;当主角亚当·杰森去坐地铁时,不仅车上的乘客对他侧目注视,每次下车还要被检查护照。(护照缺失过期者会被送到魔像城,一个被设计来专门容纳改造人的贫民窟。)通过布拉格的经历和体验,改造人失控事件后双方剑拔弩张、疏离隔阂的状态被得当地描绘了出来。

《杀出重围》系列故事是一个自上而下的巨大阴谋,但这种自上而下的阴谋却是通过像主人公这样的一个个小人物逐步表现出来的,这是《杀出重围》系列图景描绘充满魅力的主要原因:在小人物的平凡日常中勾勒出时代背景的波澜壮阔,不仅使得这一图景生动形象,更是极大地增强了玩家的代入感。

《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的横沙城下层居民并不是很关注人类改造技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烦恼:高昂的地价与房价、可怖的钟楼联合集团雇佣兵、寻欢作乐的风月场所等等;《杀出重围:人类分裂》里的布拉格改造人也并未多么激进地呼吁改造人权益,一个留在布拉格的合法护照、一些让人流连忘返的致命毒品或是一个让人心甘情愿自我蒙骗的宗教领袖,似乎都比空泛的口号要诱人得多。

赛博朋克世界观里充斥着的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等时髦概念,在《杀出重围》内却体现为对其内在潜伏隐患的加以放大。在这样的世界里,动荡不安成为了生活的常态:恐怖主义大行其道、大型财团左右政局、贫富分化日益加剧、新型犯罪不断涌现,各种问题随着剧烈的社会变革蜂拥而来,有序社会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而这正是《杀出重围》系列所竭力描绘的图景。

“赛博朋克”一词是“控制论”与“朋克”的合成,其着重于表现小人物借助漏洞去对抗控制系统的过程,实际上这种“控制”与“反叛”的关系在《杀出重围》系列里被多次表述。在《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我们看到了一位被芯片所控制的窃贼,一面惊恐地向主人公寻求援助,一面用手枪直指自己的头颅然后扣下扳机,成为了光明会的又一个枪下亡魂。在这里,个体似乎被一个庞大的系统牢牢遏制,逃不开其强有力的控制。但主人公却是这一严密系统中的重大漏洞,这点可以用《杀出重围:人类分裂》中的一个例子来加以说明:寻求真相的亚当·杰森前往反派赛甫琴柯匿藏的窝点,不料信息泄露而被赛甫琴柯制服并注射进致死剂量的“兰花剂”,却因其源于基因实验的体质而免于一死,最终脱离贼窝。本该死去的亚当·杰森阴魂不散,最终给予整个系统以重创,制服了散播动乱的恐怖分子赛甫琴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反叛。

黑色未来

古希腊神话中的伊卡洛斯希冀借助一双蜡制的双翼直冲云霄,却被灼热日光所融化,最终从天际坠落,而这一情境出现在了亚当·杰森惊醒前的梦境中。在《杀出重围》系列中,开发者将崭新的科技比作伊卡洛斯的双翼。人类也在一次次对自然的僭越中,不得不去面对太阳的炙烤。

我坚决反对某种应试考试般求证主题思想的荒唐做法,这不仅仅是徒劳无功,更是自相矛盾的。如果主题思想可以概括艺术,如果人类社会面临无穷尽的复杂问题都可以用寥寥数语、用短暂的两小时影像、用一次体验去回答,那我们要艺术做什么?好的艺术作品不应当好为人师般地灌输某种思想,而应去呈现复杂的多种思想间的碰撞。寄希望于艺术作品解决问题是困难的,因为问题往往无法解决。

康德在其的《实践理性批判》一书中提到,人类先天地相信神、永生和自由这三种存在,而对这三者的探讨也深刻地体现在《杀出重围》系列里。

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人类自身的伊卡洛斯之翼愈加丰满,对世界的认识也愈发深刻,就在这样的一次次认识中,上帝死去了。而科技的不断前进也在一步步地延长人类生命的长度和宽度,借助科技这工具,孱弱的人类圈养了凶猛的猛兽,自由地飞上天空沉入海底,人类似乎成了自己的上帝。

《杀出重围》对上帝这一议题的探讨是复调的。对于神,一些艺术作品里所持的态度是既然神并不存在,那他就必须被创造出来。早在茹毛饮血的远古时期,地球上的各个文明就不约而同地创造出了神明这一形象。另一派观点在现代似乎更有说服力,那就是上帝已死,人应全面地去掌控自身,这便是尼采的超人思想。在这种超人思想里,卓越的个体不应再去遵从约束庸碌群体的道德,他自身便是道德的尺度。《杀出重围》系列对上帝的思考则暧昧地位于这两者之间。

在一个神权被下放到代理人的封建社会里,尽管超人思想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极端色彩,其依然扮演了积极进步的角色。可在近代,些微的偏差也导致了超人思想开始偏向虚无主义。《杀出重围》直面了这一理念的弊端,比如海上基地将人类脑细胞当作计算机零件的研究,以及达罗使用芯片使改造人丧失心智引起动乱的行为,某种程度上都是这种超人思想的体现,其最典型的表现便是对庸碌平民的不信任。

此外,《杀出重围》系列也为玩家设计了足够多“电车困境”般的道德抉择。在《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玩家面对布满毒气的海上基地时,是选择拯救助纣为虐但却能揭示阴谋的研究员,还是救助受苦受难人数众多的实验体,让真相从此被淹没?在《杀出重围:人类分裂》中,面对会展中心里即将迎来的恶战时,是以毫不知情的普罗大众为首要的保护对象,使他们免受灾祸,还是盯紧位高权重的少数几位精英,确保会议的正常举行?是承认“超人”的存在,并肯定其价值,还是“否认”超人哲学的价值,遵循社会约定俗成的公德?《杀出重围》系列再三地将这些问题抛给玩家。

对自由的追逐似乎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渴望,但在《圣经》一书里,却将人类比作迷途的羔羊,要去寻得正确牧羊人的引领。在这一宗教体系下,传教者说服人类自愿地接受某种不自由,这种规制不仅仅体现在传统的基督教中,就连东方的佛教、道教也均有所体现。这种宗教与人类本性背离的背后,体现的是稳固社会秩序和个体私有欲望间不可调和的冲突。

《生化奇兵》中销魂城的坍塌便是这种冲突所招致的灾祸。一个人人不再顾及伦理的自由之城,似乎每一个个体都无须再让渡部分自由,却在最终失去了全部的自由。

人体改造技术的应用实质上是人类对自身无穷欲望的再次满足。想要翱翔于天际,便不惧粉身碎骨,这种欲望拘束了人类心灵的自由,却也反过来为人类下了定义。《杀出重围》中对光明会阴谋的描绘看似是《1984》式的监视和管控,可谁又能否认人类对自身肉体的改造不是《美丽新世界》里那种自发形成的愿景。一个连嫖客都希望嫖宿改造人的世界,谁又能完完全全地彻底拒绝改造科技。

在《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人体改造科技残忍地剥夺了海上基地中一个个实验体的人类尊严。当玩家最后一次见到达罗,这位改造人科技的生父时,他满心懊悔地对着玩家喊道:“看看楼下那个因我而创造出来的怪物吧”,并一心想要让所有改造人失控以警醒世人。

这种对改造科技爱恨交加的态度,背后投射的是科技这把双刃剑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人类个体性的自由欲望再次与社会性的自由产生了尖锐的冲突,为了追求新自由的手段却反过来变成了自身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充满了压制自身自由的隐患。个体无止境地对自由的追求,最终也会伤害他人的自由。在这种充满矛盾的对立下,最终酿成了一出人类矛盾不可调和的悲剧。

在对长生的渴求下,人类对自我的改造最终将自身变成了一艘“特修斯之船”:人何以为人?用义体来替换断肢的人类依然保留着拟态人形,可把这只异体兑换成一把兵器般的瑞士军刀呢?或是彻底抛弃人类的肉体形态,变成一具全身钢盔的机械异形呢?亦或是更进一步,将自己“晋升”为一串1与0组成的数据,彻底抛弃形体的束缚呢?到那时,不再有饥饿和疼痛的存在,人还能称之为人吗?他又该如何去拥抱自己的所爱,如何再与社群共处?

在《杀出重围:人类分裂》中,有一个名为奇点教会的教派,该教派开发出了一整套全新的装置来转化、“晋升”自身。在这种所谓的晋升中,教徒们抛弃了血肉之躯,将自己转化为由1与0组成的数据,寄托到设备、线路与电能之中。在这种躯壳的转换之中,人类与人工智能的界限似乎变得暧昧不清。

皮库斯新闻集团的女主持人,征服了世界各地的新闻观众,成为了科技时代的文化明星。可呈现在这副形体背后的却是虚假的投影,其实质的本体仅仅是由1与0组成的人工智能。当我们不断地拓宽“人”的内涵、寻求永生之时。殊不知,人之为人,才是永生的最低要求。

《杀出重围:人类革命》中亚当·杰森在面对达罗“人类回复、净化人类”的主张时,竭力提出了“改造人和自然人是相同的”这样的观点,机械构造的手可以去握住血肉铸就的手,形体背后的思想和意志才是裁决人之为人的关键。到了《杀出重围:人类分裂》,开发者们更进一步,再次质询玩家“有一个尺度来丈量‘人之为人’吗?它又是如何丈量的?”

人类肉体保持了如此长时间的纯净,如何去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改造?到那时,知识不再需要学习,仅仅需要下载数据;情感不再被重视,仅仅需要理性的计算。那么人类革命的未来到底路在何方?谁也无法给出某种答案,问题本身需要的也仅仅是一种赤诚的讨论,而非自作聪明的回答。

《杀出重围》系列做到了这一点,因而显得弥足珍贵。

写在最后的只言片语

《杀出重围:人类革命》是为数不多推出了导演剪辑版的电子游戏,在导演剪辑版里,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打开评论音轨,去与创作者直接对话。在每个场景与每段过场里,都有着游戏幕后开发人员的开发心得和艺术考量的阐述,着实令人惊喜,Steam上的价格也足够超值。在这里,我强烈地将这款游戏安利给大家,它是充满魅力、足够迷人的。其续作《杀出重围:人类分裂》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却也依然是非常值得一试的。面对系列当下境遇的低迷,我也衷心地希望《赛博朋克2077》的问世能让这一宝贵的题材重新焕发生机,摆脱当下窘迫尴尬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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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复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