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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因城而立身,城因人而传奇”

清顺治至康熙年间,清廷“因界设守”在九龙村寨驻兵,后又经嘉庆道光两代平靖海患之需,设置炮台、城防,城寨已具备雏形。道光年间,两广总督耆英奏请道光帝在九龙寨筑城,并于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建成九龙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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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月14日,时港英政府宣布,预计在三年内清拆九龙城寨,并在原址上兴建遗址公园;次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就该问题发表谈话,表示充分理解和认可。由此,这座屹立了超过一个世纪的城寨清拆终于拉开帷幕。

然而,不出所料的是,城寨清拆的实际难度远超想象,直到1994年才基本完成。今年正值九龙城寨清拆30周年,郑保瑞在新冠疫情期间拍摄的《九龙城寨之围城》终于揭开面纱,在大银幕与观众见面,同时这也是郑保瑞个人首部亮相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作品(午夜展映单元),而中国香港和大陆观众将先一步影节一步在院线一睹为快。

九龙,香港三大区域之一,也是香港的地理中心区域。上溯历史,相传在九龙北部原有八条龙脉,即鸦巢山、狮子山、鸡胸山、慈云山、大老山、东山,笔架山和飞鹅山,公元1278年(宋端宗景炎三年)四月十七(5月10日),年仅七岁的南宋末代皇帝宋少宗赵昺在礖洲(今香港大离岛区大嶼山梅窝村)即位,因此共计九条龙脉,故称九龙。313天后,陆秀夫怀抱幼主赵昺投海殉国,宋朝灭亡,但“九龙”之名由此得来,延续至今,当地又有九龙村等地名。

关心和喜爱香港电影的影迷对这个名字肯定不会感到陌生,作为香港地区重要组成部分、容纳着近三分之一人口的的九龙,亦伴随着上世纪香港电影的勃兴灿烂,成为当代香港城市文化、景观文化中带有标识性意义的名称。

“一座九龙城,半部香港史”,九龙历史(尤其是近现代后的九龙历史)与整个香港近现代、当代社会的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九龙城寨长期以来被视作九龙地区的一个地标,凝缩着几代香港人、九龙人的时代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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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城寨之围城》绝非第一部将九龙城寨框入取景框的香港电影,在此之前,几代香港影人——诸如上世纪的麦当雄(《省港旗兵》)、成龙(《A计划》)、王家卫(《阿飞正传》)等导演,新世纪的《追龙》等作品——都曾以各自的视角和方式、或实地拍摄或重建布景来描绘这块魔幻之地。

然而,纵观以上影片,可以发现九龙城寨多以背景空间的形式服务于不同的类型故事,少有人直接关注城寨本身及其内部的江湖故事。2016年由TVB出品的连续剧《城寨英雄》质量属上乘,但遗憾的是叙事时间较早,也未能将城寨历来最为吸引人的部分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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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保瑞这部改编自于咏良小说及司徒剑侨的同名漫画《九龙城寨》的新作,在故事上基本回归了动作片的经典叙述:八十年底的香港,观众跟随被大老板(洪金宝饰)追杀而陷入困境的偷渡青年陈洛军(林峯饰)意外进入城寨,在这座围城之中,与城寨地头蛇龙卷风(古天乐饰)及其手下信一、四仔和十二少等人不打不相识。他们意气相投,接纳了洛军,并以兄弟相称。

在龙卷风的带领下,他们发誓要一起保护九龙寨城这个“家”一样的地方,先后为抵抗大老板及其手下王九对城寨的入侵,进行了一系列激烈的战斗,最终恢复了城寨的平静。值得一提的是,在《城寨英雄》中出演的伍允龙这次饰演了片中的“终极反派”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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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开篇便首先快速回溯了九龙城寨的简短历史,穿插着资料影像和文字叙述,将二十世纪80年代的香港社会现状与“三不管”的城寨做了扼要的介绍。相当程度上从这里就可发现,郑保瑞对于这个原本彻头彻尾黑道故事的理解与改写。在访谈中,导演谈到拍摄的缘起时说,比起一出城寨风云,他更关心香港故事的底色,比“黑社会”更重要的身份是“城寨人”。

就像《黑暗之城 : 九龍城寨的日與夜》一书中提到的,事实上,经过了80、90年代后香港与外国记者、摄影师等多次进入城寨进行记录,这座黑暗之城的秘密已经逐渐被揭开,“黑暗”更多是对城寨中有时很难分辨白天黑夜的一种实指。

而关于“九龙城寨”的各种故事几十年来汇聚成一股传奇叙事,无形中夸大和演绎着城寨的“罪恶”属性,反而令人远离了真实的城寨空间与城寨生活。

“人因城而立身,城因人而传奇”,《九龙城寨之围城》虽然以江湖故事切入,但它自始至终强调着人物与城寨之间的互动关系,如陈洛军融入城寨的段落中,他与龙卷风的对话点出了这一主旨:陈洛军自小被人收养、无父无母,来到城寨后他开始把这里当做“家”。

从“我想留在这里”到“我想跟你”的变化诠释了“不是城寨留住了你,而是城寨人留住了你”,是龙卷风、信一和四仔留住了他,也是鱼蛋妹和不知姓名的城寨人们、落魄时他们从楼角递来的一口吃食和窗边伸出的半瓶汽水留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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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如今银河映像二代集体中扛大旗的编导者,在完成有票房而口碑却差强人意的“西游三部曲”之后,郑保瑞近年来的创作显然有回勇趋势,那个早期拍出《狗咬狗》的郑保瑞似乎回来了。

然而,不到20岁入行、出身片场的他与太多传统香港影人一样,创作中有着相近的问题,大卫·波德维尔曾一语道破——香港电影由娱乐而细节,细节而人物,人物而情节,情节而主题,每每拍片总是从细部入手,在整体思想构建上往往乏力,这是由具体的产业模式决定的,利弊两面都很明显。

在郑保瑞这里,即便是最近的《智齿》《命案》两部口碑之作,同样存在风格臻于极致而故事理念欠缺的通病。《九龙城寨之围城》的出现,让人看到了一种新的平衡,这个已经有雏形与蓝本的传奇叙事为郑保瑞的影像填补了“意”的部分,可以说使本就擅长打磨视听效果的郑保瑞找到了如鱼得水的感觉,而城寨景观在布景和空间上提供的便利性,极大地满足了这位“细节狂魔”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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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城寨之围城》的类型路数走的是典型的港影模式,尤其是片中的动作与打斗场面经业内资深指导的调教,融合了日式格斗与器械的使用,兼具漫画的凌厉风格,让影迷们在大银幕上再次感受到了港式动作片久违的激情与爽感,因而有人冠之以“动作片的回潮”。

除此之外,撤向故事的远景,这部新作的值得称道之处还在于对九龙城寨与香港精神的融合与叠印,对个体主体性的推崇、对辉煌时代的追忆。

2023年的《命案》在影片结尾处反驳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论断,指出“万般皆可选,点点皆由人”,《九龙城寨之围城》同样如此:“在城寨,只要肯做,没有什么是赚不到的”,而努力与坚韧的人定然功不唐捐。

陈洛军目睹了城寨中的种种乱像、肮脏与不堪,见识了天后庙里刀光剑影、岁月留痕,甚至亲历了两代人的恩怨情仇——收留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家的大哥龙卷风正是杀掉生父陈占(郭富城饰)的人,可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那只断了线的风筝飘来飘去不知道会落在哪里,而对他来说,这里已经是家的同义词,“天注定的,这里再怎么坏,仍然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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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围城”?钱钟书用它来描述婚姻“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而生活本身又何尝不是始终身在围城?这种被困的状态混杂着无限未知的浪漫,割舍不了的情愫。

《九龙城寨之围城》记录的是几个人、一座寨的记忆,却在更宏阔的维度里透视着城市的时代历史,而所有具体可感的故事就藏在在片尾的那些平凡人影像片段里。

香港作家也斯在文章里写:“浪漫的怀念,也许是一种无法面对历史而生的感情”,今天的大厦高楼、钢铁堡垒,说不定哪天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遗址留存,多少沟壑曲折,只有留待余晖一次次洒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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