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黄昏,薄雾笼罩着安徽泾县的一处僻静村落。村里一座陈旧的宅院里,浓烈的酒气和男人的怒骂声此起彼伏。

"该死的!输了家产还不够,现在连老婆也要被卖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狼狈地趴在桌案上,旁边堆着一摞残损的牌具。他是赵益,当地赫赫有名的赌徒,家道中落,屡教不改。

"大爷,您还有什么办法吗?"身旁一个彪形大汉混动着浑浊的小眼睛,像是在物色着什么。

赵益猛灌一口烧刀子,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当然有啦!前两天我瞧见老丈人收了一笔重金,咱们可得好好盘剥一番……"

对话声顿时引来屋外一阵窃窃私语,一个蒙着帘子的窗户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也在暗暗窥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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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红,锣鼓震天。泾县西陂村郑家大院里红绸笼络,彩旗飘飘,洞房已被打点一新,今夜就要迎娶热门新娘。然而,就在新郎官热切的眼神注视下,那祥云轿缓缓停滞,蓦地从轿帘内窜出一个面目全非的身影!

"呸!这怎么回事?"新郎一声暴喝,倏然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只见轿内走出的竟是一个鬓发皆白、步伐蹒跚的老太婆!

众人一片哗然,有几个年轻的燕姐姐甚至捂着嘴窃窃私语起来。郑老太爷则急匆匆走上前来,眉头紧锁:"怎么回事?莫非是冤案冤家?"

老妇人却没作答,只是默默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她落落大方的神情,仿佛完全不将眼前的闹剧放在心上。转瞬之间,她伸手拉住身旁一位妇人的衣袖,两人遥遥穿过纷乱的人群,缓步离去。

褪去喜庆的嘈杂,老妇人径直走进内室,身后妇人谨慎地把门掩上。室内昏暗一片,只有角落里一根焰火在跳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妇人坐定,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

妇人倒有些惶恐的意思,战战兢兢开口道:"大娘,实不相瞒,此事实与赵益那小子脱不了干系……"说着将之前赵益暗通乡绅,用五十两银子暗卖妻子的罪行一一道来。

"呸!"老妇人勃然大怒,狠狠在桌案上一拍,神色间尽是鄙夷和不屑:"想不到那小子竟然如此无耻,居然连自己的妻儿也瞧不起了!"

窗外,一阵阴森的风扫过,枝桠剧烈地摇晃作响。妇人打了个冷战,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大娘,您莫不是说……"

老妇人点点头,眼神坚定而执著:"正是。那小子不是别人,就是我这糟尘糟尘的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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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质过后,老妇人一语不发,恍然若有所思。只见她脸上的表情由惊愕渐渐平复,露出几分沉着冷静的意味来。

"喂,娘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人不禁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妇人抬头,眼神坚毅而不失温柔。

"女儿我已被那小子亏待至此,怎能再让她就这么糟蹋了?"她叹了口气,打量着周围簇拥而来的一张张面孔,语气坚定:"我已经给她做了主,把她嫁给郎家这门好亲事了!"

话音刚落,群众立刻哗然一片。有人侧目冷哼,也有人赞许点头。

郎家的大儿郎还有些迷惑,结结巴巴地问道:"可是……可是婆婆,您亲自来给郎君我做妆奁,岂非……"

"本是冲着我女儿来的。"老妇人语重心长地说,"只是没料到竟出了这等岔子。从今往后我的女儿就是你的妻子,你们要恩爱和睦、永浴爱河……"

"妙啊妙啊!"有人在人群中忍不住发出赞叹。老妇人说着,顿时容光满面,神采飞扬起来。

然而,事情远未就此打个圆满的句号。火候未到,赵益这个无赖浪子就已把事情捅到官府去了。

"克扣财礼、百般刁难,简直岂有此理!"一进太守衙门,赵益便怒目横眥、破口大骂。太守江于九正在侧厅里批阅奏折,忽然听到外间嘈杂的动静,不禁拧起眉头。守备的衙役急忙小声禀报了一阵,太守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哦?是你啊!让他们进来吧。"

赵益扭着嘿嘿环抢先大步走了进去,满脸的怨气和不平,显然已经做好了一番"冤屈"的准备。而老妇人等人却步履雍容、从容不迫,只把那把鲜红的新娘轿篷举在手中。

"阁下您可得为民主持公道啊……"赵益见状,立刻狡猾地拔高了嗓门。

江于九不置可否,只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淡淡问道:"此事竟有何冤情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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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自窗棂斜斜洒入,在青石地板上勾勒出一方方光怪陆离的图像。江于九坐于太师椅之上,循循善诱地让两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老妇人语气坦然,对赵益弃妻卖子的罪行道貌分明。赵益却连番抵赖,口口声声说是老妇人强占了他的妻儿。两人的口供针锋相对,江于九听后微微点头,不作他评。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捧着一叠文书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大人,奴才们已经将嫌疑人所谓的'契约'查到了……"

江于九摆了摆手,示意他摊开文书在案几上展陈。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以五十两白银卖妻"的字样!赵益一见,顿时面有喜色,指着那契约得意洋洋。老妇人却面色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大人,您可瞧清了?"

"嗯,瞧清了。"江于九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如电射向赵益,"你这负心汉,竟然如此无情无义,出卖妻子?简直罪无可恕!"

赵益一怔,心中不免毛骨悚然。却见江于九提笔在文契下一挥,咔嚓几声之后,已然将那纸笺横剖做两段!赵益大惊失色,涎着脸辩解道:"阁下冤枉小人啦……"

"住口!"江于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小厅内回荡,"你狼子野心,伤风败俗,本应重责七十,无期徒刑,如今……"他扫视着场中的众人,眼神缓和了些许,"你已经失去妻儿,姑且从宽处置,只没收你的全部财礼,以供老太太在女儿家安享晚年。"

话音刚落,衙役们已经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赵益摁倒在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老妇人和女儿则朝着太守一把手拜了下去。

一个月后,泾县西陂村。

一阵热烈的锣鼓声骤然响起,将整个村子笼罩在节庆的气氛中。郑家大院里,彩旗高挂,香烟弥漫,一对新人拥颈笑语,尽在其中洞房花烛夜。

身旁,老妇人和女儿久别重逢,泪眼朦胧,宛如昔日骨肉相连的亲密无间。而在年迈的容颜下,老妇人蹙额间的坚毅神情却让人觉得她年轻有为、机智过人。

"娘,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啊!"女儿喜极而泣,情不自禁搂住老妇人的臂膀。

老妇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角也噙满了泪花:"有了这门好亲事,日子总算能好过些了吧?只要你们恩爱和睦、白头偕老,母亲也就放心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借着夜色和袅袅炊烟,闲话家常。不远处,一个身材伶仃的人影独自蹒跚而行,消失在村子的尽头……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浪子无赖终被法网伺候,一个贤德淑慧的老妇用智慧避开了祸患,为女儿赢得了新生。看啊,那正义与智慧融汇的光芒,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照进每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