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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言诗 · 祭母文

作者|毛泽东

1919年10月5日,母亲病逝,毛泽东赶回韶山,跪守慈母灵前,悲痛至极,挥笔写下了他一生中最长的诗作《四言诗·祭母文》。另作灵联两幅,其一:“疾草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其二:“春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这两副灵联, 也深深地记述了毛泽东的母亲平生对他的养育之恩,也由衷地表达了他对母亲的孝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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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毛泽东(右一)、毛泽民(左二)、毛泽覃在长沙与母亲合影

【原诗】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

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余三,即东民覃。

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

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

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

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恻慈祥,感动庶汇。

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

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

头脑精密,劈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

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

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三纲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获。

精神痛苦,以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

次则儿辈,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黄。

病时揽手,酸心结肠。

但呼儿辈,各务为良。

又次所怀,好亲至爱。

或属素恩,或多劳瘁。

大小亲疏,均待报赍。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

必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

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辉朝霭。

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

躯壳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

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今也言长,时则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

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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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毛泽东回乡祭拜父母

【概译】

我深切哀悼我的母亲,她突然之间就过世了。她享年五十三岁,曾生下过七个子女。七子中只剩下三个,也就是毛泽东、毛泽民、毛泽覃。其余的未能养育成活,他们是两个女儿两个男儿。养育我们三个兄弟,母亲真是历经艰辛。身体受到损害与磨难,并因此染上疾病。母亲此生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全部是一部伤心史。我也不忍全都写出来,只待我慢慢和缓地吐露。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她盛大的德性,一个是她的隐痛或抱恨。我母亲的高尚风格,首先予以推举的是博爱。无论远近亲疏之人,她全都庇养照料。她慈祥而富于同情心,她感动了许许多多的人。她的关爱所到之处,其本质就是真诚。她从不说谎话,也不存有半点欺人之心。她天性严洁端正,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她生前亲手操办的事情,全部有条有理。她头脑精确缜密,处理事情合情合理。做事也没有什么失算了的,任何事她都能明察秋毫。她清洁干净的风尚,传遍了亲戚邻里。她一尘不染,外表与内心始终如一。她仁、义、礼、智、信五德鲜明,这是做人的大节。整个看她的人格,宛如在我头上照耀。她隐痛抱恨的地方,就是处于君臣、父子、夫妇这三纲的最后。有志向未能舒展,有希求未能获得。母亲精神上的痛苦,以这点最为突出。这究竟怪天呢还是怪人?悲痛得连大地也塌陷了一角。其次她抱憾的是儿女们,要把他们养育成人。兄弟三人就像还未成熟的果实,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间。她在病中拉着亲人的手,内心酸楚愁肠百结。她呼唤着儿子们,各自务必要作好人。然后母亲所关怀的,就是至爱亲朋们。有的平时有恩于我家,有的却劳累病苦。无论大小亲朋远友,都有待于报答周济。总结这一切叙述,都是盛德所辉映着的。我会禀受母亲的诚恳,效法她而不违背她。至于母亲的抱恨,我定要加以弥补。铭心刻骨记住这些,心里绝不忘怀。如同春日的朝晖与云霞。何时才能回报母亲呢?要以精卫填海的雄心。悲哉我的母亲,母亲终究不会死的。躯体虽然毁灭,灵魂却万古常青。只要我活着一天,那么每一天都会报母亲之恩。只要我活着一天,都将陪伴在母亲身旁。今日说得太长了,其实时间却很短暂。因此这篇祭文只能提纲挈领,就主要方面简单陈述母亲的事迹。此时在家中祭奠,就聊敬你一杯酒吧。以后对母亲的陈述,将随着日月增长而增长。请享用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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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毛泽东接见英雄黄继光的母亲邓芳芝

【延伸】

毛泽东的母亲名叫文七妹,生于1867年2月13日。文七妹是一个具有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女性。她抚育子女,操持家务,参加田间劳动,什么活都干得得心应手。她心地善良,同情穷人,经常把米粮接济给贫苦的乡亲们。少年毛泽东在慈母的潜移默化下,也养成了憎富怜贫、诚实磊落的优秀品质。

毛泽东16岁那年,父亲要他到湘潭县城一家米店学徒,希望他学会赚钱的本领,以便振兴家业。而少年毛泽东却渴望走出韶山冲,读书济世,于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了父亲的安排。由此,父子矛盾尖锐。文氏夫人支持儿子的选择,多次耐心说服丈夫,并请来亲朋邻居帮忙说情,父亲终于勉强同意了儿子的要求。

1910年秋,毛泽东告别家乡,先到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后又转到省城长沙学习,从此走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

1919年文氏夫人患上了淋巴腺炎,在长沙工作的毛泽东把母亲接到长沙医治,母子在省城短聚了一段时间。待病情好转后,毛泽东又把母亲送回韶山。岂料仅仅数月之后,毛泽东就接到二弟毛泽民寄来的母亲病危的特急家信。他星夜赶路,可是赶回家中时,母亲已于两天前辞世了。在母亲的灵柩前,毛泽东双眼含泪,席地写下了这篇情深意切、催人泪下的《祭母文》。

此后,在写给新民学会老同学的信中,毛泽东曾说:“这是人生一个痛苦之关,像吾等长日在外未能略尽奉养之力的人,尤其生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之痛!”

毛泽东一生中曾多次充满感情地谈及他的母亲。1936年在陕北的窑洞里,他同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谈自己的身世时,用了很多言语,深情地讲母亲对自己的深刻影响。1959年毛泽东回到阔别32年的故乡,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特意到父母合葬坟墓前拜祭。他在墓前伫立良久,感慨万千。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