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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大桥恢复通车了吗?”

南京才过立夏,温度刚满30,在图书馆刚写完毕业论文的一章,大脑急需从各类学术用语和观念中解放出来。我离开图书馆,沿着新华路,找最近的便利店,买一杯喝的。

那是5月一个晴朗的午后,马路上仍有不少毛絮,空气中弥漫着太阳熨烫绿叶的气味,我收到了她发来的短讯,寥寥几字组成的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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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她决定动身去上海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本质的严肃性。

“并非必须离开南京,只是你升学去外省,我正好在上海有个机会,想去试试。”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们坐在浦口公园的梧桐树下,风大得很安静,环境中唯一嘈杂的是彼此的心绪。

我们很久没有说话。至于她作出的决定,我没有支持的冲动,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天色将晚的时候,我们从浦东路走入滨江大道,沿着长江岸线一直往东。江边有个球场,还有不少人在打球,球场不远处有一些二月兰,疏疏落落,夕阳在不远处,引导着长江流向未知。

天气预报称,稍晚的时候会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将覆盖全城,一连三四天不停,这一场雨过后,南京宣告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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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大桥要修多久?”路过长江大桥,从桥下抬头望向北堡,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和灯火辉煌。

“去年10月底开始大修。”我说,“可能要到明年年底,明年长江大桥就50岁了。”

“该停下来休息一阵了,一想到它将要孤零零地泡在雨水中,就觉得孤独得不得了。”她说。

“也许。我在这生活二十多年,还没习惯它的缺席。”

“就算是再合拍,也会有暂停甚至离开的时刻。”

我问她要不要吃个晚饭,她说下次有机会吧。既然如此,我们走到就近的公交站台,乘不同方向的公交。在一个雨季即将开启的傍晚,我由南向北,她由北向南,

后来,就像可预见的那样,她前往上海,我离开家去上学。在逼着自己快速习惯新生活的过程中,南京这座我们分享过共同经历的地方,在慢慢变成一个空有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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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她会抓住上海的机会的。”我总是这么想。我知道她毅力极强,认定的事情定会勇往直前。从大学认识至今,还没见过她后悔某个决定,这一点较之同龄人,被大家称为成熟有为。

某日她问我,我们隔了多远距离,我说大约800公里。她问,那是多少座南京长江大桥的距离,我说大约175座。

“一座桥修两年,175座桥就是350年,时间着实漫长。”她说。

“你把空间当作时间在转换。”我提醒她。

“时空对我来说太重要了,350年后的世界有点超出想象范围了。假如,我们能在无限的时空中相遇,假如……”

这样的疑惑,无时无刻贯穿着无数种“假如”——

假如我们都留在南京,我对她去上海的决定提出想法,她对我报考的学校表达心声,那我们应该还会坐在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去坐新开通的公交线路,到未知处下车,然后把有限的时间变得恒久和辽阔;去看南京长江大桥恢复通车,在白玉兰灯下给这位老同志唱生日快乐歌。

但那时我们都太年轻,年轻而恐于诉说,不敢寄希望于假如,生怕耽误彼此和那些没有体验过的种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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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某学期上电影精读课的时候,我们看了布列松改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白夜》的电影《梦想者四夜》。片中男主角雅克与女主角马尔特在巴黎街头相遇,雅克幻想着自己与马尔特的爱情,而马尔特等着自己爱的人回来,两人用了四个夜晚分享自己的人生故事,雅克记录下马尔特的絮语,反复聆听。

在交流环节,有同学提问,爱的易逝和孤独的永恒,哪个更为遗憾?

那时,我似乎明白,比起错过瑕疵的关系和刹那间的心动,那些左思右想和手足无措,更是一种遗憾。

有的时候,四个夜晚比350年的光阴更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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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转眼到了研二下学期,论文进入实战阶段,学校里没了课,我干脆回到南京,在家里写论文。每天骑车去江北新区图书馆的二楼阅览室,写一千、两千字,进度不算很快,但胜在规律平稳。

写论文的事情和她说了,因为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其余无足轻重的小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少了交流。

收到“长江大桥恢复通车了吗?”这条短讯时,我刚打开支付软件,准备为一瓶冰镇的乌龙茶买单。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瓶子上的水浸湿了手机屏幕。我问店员要了张纸巾,把水擦掉,快速回了个“是的”,然后付了钱。

走出便利店,五月的阳光耀眼得叫人恍惚,季节并非循序渐进,反倒是倏忽而至。

“得空陪我去看?”她的第二条短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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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时隔两年,我们再一次坐上过江公交。她看起来比之前更成熟了,反而我依旧是个学生模样。

她说起上海的生活,无聊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借小说看,一大堆作家,出名的不出名的,我听过的没听过的,反正统统借回去看。

“《村崎太太的巴黎》,看过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

“书里的村崎太太想去巴黎。她会想象巴黎的街道,想象埃菲尔铁塔、凯旋门,总之她会想象,离自己非常远的地方,有很多美丽的景色,无论自己状态是什么样子,那些美丽都存在于世。”

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于我,远方最美的景色,就是南京长江大桥。我们离开的时候它显得孤孤单单,现在又恢复热闹喧嚣。重新看到北堡的红旗、塑像,还有熟悉的川流不息,这些都让我感到满足。尤其是你在身边的时候,这座桥是如此无可挑剔。”

“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多到这4589米的距离根本无法承载。我们分开时各自发生的事,还有以后的事,恐怕我们得花350年才能说完。”

此时,两排的白玉兰灯齐齐亮起,仿佛是失却的记忆之光,映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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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今天是520,你也很久没回来了,要不要多待一阵?”我问她。

沉默中,她拉住了我的手。

公交车进站至四平路广场,车门轻轻打开,随即,一阵怡人的晚风,吹入我们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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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我的爱人。

520,愿大家,总有美景可期,佳人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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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顾杨乐

发布 | 徐雅莹、吴小荣

审核 | 王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