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快!我爸心梗住院了,要马上手术!你赶紧去银行,把我卡里的钱全取出来,先拿二十万过来救急!”
电话那头,我丈夫周明沉默了片刻。
“钱?”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我面前,两手空空,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01
我叫林舒,今年三十二岁。
在外人眼里,我是标准的成功女性,人生赢家。
我在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做到了中层管理,手下带着一个十几人的团队,年薪税前三十九万。
这个数字,是我所有自信和骄傲的来源。
它意味着我不仅能在一线城市站稳脚跟,更有能力反哺我的原生家庭。
我丈夫周明,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稳定,但薪水只有我的三分之一。
我们的结合,曾被我妈在亲戚面前无数次炫耀,说我找了个老实本分、知冷知热的好男人。
我也曾一度这么认为。
周明性格温和,甚至有些内敛,从不与我争执。
家里的事,大事小事,只要我做了决定,他永远都是那句:“你定就好。”
他的不善言辞,被我解读为对我能力的充分信任和支持。
尤其是,在我最大的一项“事业”上,他更是从未有过半句“不多说”。
这项事业,就是给我妈转养老费。
每个月的20号,是我的发薪日,也是我妈的“收租日”。
我会雷打不动地,将两万块钱,准时转到我妈的银行卡里。
一年二十四万。
这个数字,几乎是我税后收入的大半。
但我心甘情愿,甚至引以为傲。
我出生在小城,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们勒紧裤腰带供我读完大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情。
如今我出人头地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享受亲戚朋友羡慕的目光,是我奋斗的终极意义。
每当我点下转账确认键,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那声清脆提示音,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就会将我包裹。
那不仅仅是钱,那是我的能力、我的孝心、我成功的勋章。
很快,我们家的家庭群里就会热闹起来。
我妈会先发一个收到转账的截图,然后配上一连串的玫瑰花和爱心表情。
“还是我的宝贝女儿最孝顺,妈妈爱你!”
紧接着,就是各种炫耀的开始。
“老姐妹们约我去欧洲玩,正好用闺女给的钱,签证都办好了。”
“你李阿姨说她儿子给她买了个金手镯,我让她看看我女儿给我买的这个玉镯子,成色比她的好多了。”
“今天去做了个最高档的全身SPA,那里的服务员都羡慕我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儿。”
照片里,我妈穿着我给她买的名牌大衣,戴着我送的珠宝,容光焕发,笑得比谁都灿烂。
每当这时,我都会把这些聊天记录拿给周明看。
“你看,妈多开心啊。”我笑着说。
周明会凑过来看一眼,然后点点头,挤出一个温和的笑。
“嗯,妈高兴就好。”
他的反应总是这么平淡,没有过多的赞美,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我一样,为我能让父母过上如此体面的生活而感到高兴。
毕竟,我的父母,也是他的岳父岳母。
我孝顺他们,也是在为我们这个小家庭增光添彩。
我沉浸在这种自我满足的幻觉里,心安理得地扮演着“孝顺女儿”和“高薪妻子”的角色。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完美无瑕。
直到平静的水面下,开始泛起一丝丝不为人知的涟漪。
那年秋天,我们开了五年的旧车开始频繁出小毛病。
我提议换车。
我的目标很明确,预算三十万左右的SUV,品牌要响亮,开出去要有面子。
这符合我对自己年薪三十九万的身份定位。
我兴致勃勃地在网上看遍了BBA的入门款SUV,将一堆精美的宣传册放在餐桌上。
“周明,你看看,你喜欢哪款?我觉得这款白色的不错,大气。”
周明放下筷子,没有去看那些闪闪发光的画册。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默默地抽出了几张A4纸,上面是他自己打印的资料。
“这几款国产车,我看了一下评测,性价比很高,配置也不错,十五万就能落地。”他指着纸上的图片,轻声说,“也够用了。”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国产车?十五万?
我皱起眉头,心里一阵不悦。
“周明,我们现在不是以前了,没必要这么省吧?换个好点的车,开出去也舒服,也安全啊。”
“这些车安全性评测也都是五星。”他低着头,声音不大,“我觉得,没必要在车上花那么多钱。”
“什么叫花那么多钱?这是改善生活品质!”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些,“我一年挣那么多钱,难道连一辆三十万的车都买不起吗?”
周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复杂的东西。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些A4纸默默地收了回去。
“你决定就好。”
他又回到了那句我最常听的话。
换车的事,因为我的不高兴,最后不了了之。
我心里有些堵,觉得周明格局太小,不懂得享受生活。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畏手畏脚,没有一点追求?
我把这归结于他常年在国企安逸环境下,磨平了棱角。
没过多久,公司同事组织了一次去日本的自由行。
领队小张在办公室里热情地问我:“林姐,跟我们一起去吧,机票酒店都看好了,带着你家周明,正好去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我心动不已,当晚就回家跟周明商量。
“去日本?挺好的,你去吧。”周明正在厨房洗碗,头也没回。
“什么叫我去?当然是一起去啊!”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我年底项目多,可能请不了那么长的假。”
“一个项目比我们夫妻俩出去玩还重要?请个年假怎么了?”我很是不解。
“是真的忙,领导不批。”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你自己去玩得开心点,给我带点好吃的就行。”
我看着他,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
我觉得他根本就是不懂情趣,一块木头。
别人家的老公,都是想着法子带老婆出去浪漫,他倒好,送上门的机会都往外推。
我赌气地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最终,日本之行我也没去成。
我私下里跟闺蜜抱怨,说周明越来越像个乏味的中年男人。
闺蜜劝我:“男人嘛,可能就是事业心重,你也多体谅体谅。”
我没有深思,只当他是真的工作忙。
02
那年夏天特别热,家里的中央空调突然罢工了。
维修师傅上门检查后,说是一个核心部件坏了,要更换,连工带料得小一万。
“这么贵?”我咂了咂嘴。
但天这么热,不修又不行。
我正好有个紧急的会要开,便把银行卡和钱包都丢给周明。
“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去公司了,钱你先付一下。”
我像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把这些琐事交给了他。
等我晚上回家,空调已经吹出了习习凉风。
周明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月末的时候,我无意中瞟了一眼他的手机。
他正在看信用卡账单,那个数字,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
“你这个月怎么花了这么多钱?”我随口问。
他立刻锁上了屏幕,淡淡地说:“哦,还了些上个月的账单,加上修空调的钱,正常开销。”
我“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我当时想,他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总归是有收入的,应付这些日常开支应该没问题。
我从未想过,这些“正常开销”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压力。
我们之间的裂痕,在无声中慢慢扩大,而我却浑然不觉。
我依然活在自己构建的“高薪精英”世界里。
我给自己买最新款的手机,给衣柜里添上当季的新款大衣,给自己报昂贵的瑜伽私教课。
因为我觉得,我配得上这一切。
我的年薪,给了我消费的底气。
周明对我所有的消费,依旧是“从不多说”。
他只是默默地,在我购物回来后,把那些购物袋和包装盒收拾干净。
他换掉了自己用了五年的手机,换成了一款我叫不上名字的千元机。
我问他为什么不买个好点的。
他说:“能打电话,能用微信就行,其他的也用不上。”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很久都没换过新款了,总是那几件衬衫和T恤。
我甚至还打趣他:“周明,你是不是该提升一下自己的衣品了?别让我一个时尚总监的老婆,带出去像带了个老干部。”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以为那是他性格节俭,却从未想过,那可能是他“不得不”节俭。
真正让矛盾浮出水面的,是我父亲的一次体检。
我爸查出肺部有个小结节,虽然是良性的,但医生建议用一种进口的靶向药,作为预防性治疗,可以有效降低癌变风险。
唯一的缺点是,这个药非常昂贵,且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
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舒舒啊,你爸这个情况可怎么办啊,医生说的那个药,一个月就要好几千,我们哪儿吃得起啊……”
我一听,心里也咯噔一下。
但随即,我的“能力”和“担当”又占了上风。
“妈,你别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对着电话,斩钉截铁地说,“不就是个药吗?只要对爸的身体好,多少钱我们都吃!我来解决!”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力挽狂狂澜的英雄。
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明。
他听完后,罕见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和他以往的平静反应截然不同。
“进口靶向药?”他放下手里的书,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这个药,是医保内的吗?需要用多久?”
我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不耐烦。
“你问这么细干嘛?肯定是自费的啊!用多久看情况,可能要长期用!”
“长期用……那一个月要多少钱?”他追问道。
“几千块吧,具体我还没问。”我有些烦躁地说,“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爸的健康最重要!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势。
周明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
那声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针,在我心里扎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低声说,“我只是想了解清楚情况。”
“情况就是我爸需要用钱,我这个女儿必须出钱,就这么简单!”我打断了他。
我不想听他任何可能带有“节约”、“算计”意味的话。
在父母的健康面前,谈钱,是对孝心的一种侮辱。
周明没有再说话。
他重新拿起书,但很久都没有翻一页。
房间里的气氛,第一次变得有些凝重和尴尬。
那是他对我每月两万的“养老费”之外,第一次对一笔指向我原生家庭的大额开支,表现出迟疑。
而我,则用我的强势,粗暴地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我以为我捍卫了我的孝心,却不知道,我亲手关上了我们之间最后一扇沟通的门。
日子,就这么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滑向了那个彻底引爆一切的下午。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公司开一个季度总结会。
手机在会议模式下疯狂震动。
我一看,是我妈打来的,一连十几个未接来电。
我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赶紧跟领导告了假,跑到走廊回电话。
“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舒舒!你快来啊!你爸……你爸他不行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爸怎么了?”
“他在家看电视,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救护车刚把他拉到市中心医院……医生说……医生说是急性心肌梗死……”
我感觉天旋地转,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抓起车钥匙,疯了一样冲出公司,一路闯着红灯,赶往医院。
医院的抢救室外,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妈瘫坐在长椅上,已经哭得没了力气。
我冲过去,抓住一个刚从抢救室出来的护士。
“护士,我爸怎么样了?我是高建军的女儿!”
护士看了我一眼,语气急促:“病人情况很危险,大面积心梗,需要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你们家属赶紧去办手续,交押金!”
“要……要多少钱?”我的声音在发抖。
“手术和后期ICU的费用很高,你先去交二十万押金!”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炸响。
我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
我所有的钱,都在我的工资卡里。
我的年薪是三十九万,税后每个月到手两万五左右。
这个月工资刚发没多久,除了给我妈转的两万,卡里应该还有几万块。
再加上之前可能剩下的一些,凑个十万八万应该没问题。
剩下的……剩下的怎么办?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明。
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03
“周明!你在哪儿?”
“我在单位,怎么了?你声音不对。”
“别问了!我爸心梗住院了,在市中心医院!医生说要马上手术,要交二十万押金!”
我几乎是在嘶吼。
“你快!现在!马上去银行!把我那张工资卡里的钱全取出来,有多少取多少!先取二十万,不够再想办法!马上送到医院来!密码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
我一口气说完,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我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的卡,就是我们家的卡。
我爸,就是他爸。
救命的钱,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来。
“……好,我知道了。”电话那头,周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有些遥远。
挂了电话,我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我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我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前几天还为了一个包包花掉了一万多。
如果那笔钱省下来……
不,不对。
我不该这么想。
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周明也有工资,我们家不至于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
对,一定拿得出来。
周明肯定有办法。
我在混乱的思绪中,不断地自我安慰。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周明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甚至有些踉跄。
我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冲了上去。
“周明!钱呢?取来了吗?押金交了吗?”
我伸出手,准备去接他手里的钱袋。
可我伸出的手,却捞了个空。
周明两手空空。
他没有带钱来。
他的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焦急和担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极度疲惫、麻木和冰冷的平静。
他的眼眶是红的,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钱呢?”我愣住了,又问了一遍,“我让你取的钱呢?我爸等着救命啊!”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
周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是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可怕。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周围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
然后,他默默地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了我的那张工资卡。
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象征着我所有骄傲和底气的银行卡。
我以为他要把卡交给我,让我自己去查。
但他没有。
他举起手,手腕轻轻一抖。
那张卡片,就这么从他指间滑落。
“啪”的一声。
卡片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我脚边的木质长椅上。
金属卡片和油漆木板碰撞,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缩。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绝望的寒意。
“你自己看看你卡里还有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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