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块,一条命。李保田把这句话在采访里重复了三遍,78岁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听得人心里发紧。1985年夏天,弟弟李保民为了省这张火车票钱,搭了辆便车去新疆画风景,结果在甘肃境内被大卡车碾碎。那年李保田刚拿到生平第一笔800块片酬,给自己买了套像样的西装,没给弟弟掏37块。
葬礼上他不敢哭,怕爸妈看见更难受。回家把西装剪成抹布,开始学画画——弟弟没画完的山,他替弟弟画;弟弟没活到的岁数,他替弟弟活。三十多年过去,北京西城那间老破小里,墙皮掉渣,钉子却越来越多,挂满了仿弟弟笔意的胡杨和戈壁。邻居说他每天雷打不动画两小时,颜料用最便宜的,涮笔水浑得像泥汤。
这事本来该完了。可李保田偏不。儿子李彧考中戏连跪六次,他连个后门都不肯开,硬逼着孩子自己考。有人骂他老顽固,他回:我弟弟连考试的机会都没了。2006年更绝,《钦差大臣》投资方想多剪两集卖钱,他把合同拍桌上:剪可以,先打赢官司。结果真赢了,也真被封杀。张纪中说:这老头不是轴,是用命在给死人守信用。
最难受的是年夜饭。每年多摆一副碗筷,倒半杯白酒,酒没人喝,菜没人动,就这么放到年初五。李彧小时候偷喝了那杯酒,被李保田一巴掌抽得嘴角出血。现在李彧当爹了,才懂那是亲爹在给死去的叔叔敬酒。
有人劝他看开点,他说开不了:37块就能买的后悔药,我买不起第二次。现在他出门还揣着公交卡,拍戏自带馒头,片酬到账先存定期——不是抠门,是怕哪天又有亲人需要火车票钱。去年记者采访,他从抽屉摸出张发黄的火车票存根,37块,兰州到乌鲁木齐,1985年7月13日。票根边上压着张便签:哥,等我画完回来吃炸酱面。
活得可怜吗?确实可怜。但在这个连哭丧都要直播带货的年代,一个老头用四十年的固执和穷酸,把死去的弟弟活成了自己的影子。你说他傻,他比谁活得都明白:有些账,活着的人必须替死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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