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电话铃声响了第七遍,苏雅的手在抖。我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妈,”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中秋你一天哭六回逼小雅拿出28万,现在过年又要多少?直接说。”那头突然死寂,接着是丈母娘王秀芳尖利的嚎哭:“林晨,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养女儿白养了!”苏雅的脸瞬间惨白,我却笑了。但笑声没落下,王秀芳就咬着牙说:“好,你们翅膀硬了,今年过年不拿三十万,我就闹到你们公司去!”电话挂断,苏雅瘫坐在沙发上,而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知道这事才刚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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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晨,今年三十三岁,在一家设计公司当项目经理。妻子苏雅比我小两岁,是个小学老师。我们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小雨。一家三口住在江城一个普通小区里,房子是贷款买的,每月还完房贷,剩下的钱刚够生活。日子本该平平淡淡,但自从和苏雅结婚后,她娘家的事就像一根刺,总在我心口扎着。

苏雅是家里独生女,丈母娘王秀芳守寡多年,住在老家县城。按理说,该多照顾,可王秀芳的索取,早就超过了“照顾”的范畴。从我们结婚起,她就变着法子要钱,理由五花八门:身体不好要买药、老房子漏水要修、亲戚办事要随礼……苏雅心软,每次都被哭得点头,我们的积蓄就这么一点点掏空。

今年中秋的事,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们本打算带小雨去公园,王秀芳一个电话打来,开口就哭,说胸口疼得厉害,县医院查不出毛病,得去省城大医院。苏雅急了,问要多少钱。王秀芳在电话里抽泣:“医生说先准备二十万,小雅,妈就你一个女儿,你不管我谁管?”苏雅眼泪唰就下来了,转头看我。我那时正在厨房洗碗,水龙头哗哗响,可她的眼神像刀子。我擦了手过去,苏雅把电话递给我,小声说:“妈病了,要钱做手术。”

我接过电话,王秀芳的哭声更大了,断断续续的,说一天哭了六回,怕自己挺不过去。我耐着性子问:“妈,具体什么病?诊断报告能发来看看吗?”她立马哭嚎起来:“林晨,你是不信我?我一把年纪了还能骗你?小雅,你看看你嫁的人,妈都要死了他还问东问西!”苏雅一把抢回电话,哽咽着说:“妈,你别急,我们想办法。”那天晚上,苏雅翻出存折,上面有我们攒了三年准备换车的28万。她咬着嘴唇看我,我说不出“不”字。第二天,钱转了过去,王秀芳收了钱,电话里气色都好了,说先吃药观察,手术不急。后来我才从苏雅表姐那儿听说,王秀芳那阵子打麻将输了不少,欠了债。

这事我没戳穿。苏雅愧疚,对我更温柔,可我心里那团火一直憋着。转眼到了年底,公司忙,我常加班。小雨幼儿园放假后,苏雅带着她在家。从上周开始,王秀芳的电话就疯了似的打来。一开始是每天两三通,后来变成一天七八通。苏雅每次接完,眼睛都是红的。

今天周六,我难得休息,想带母女俩去商场买新年衣服。早上九点,电话又响了。苏雅看了看来电显示,手一颤,没接。铃声顽固地响着,小雨从房间跑出来:“妈妈,电话响了!”苏雅这才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去接。我陪小雨搭积木,可耳朵竖着,能听见阳台传来的碎语。

“妈,我知道……快了,在安排……”苏雅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讨好。

“回去,肯定回去……小雨也想您。”

“钱的事……林晨最近项目没结款,我们手头紧。”

突然,苏雅的声音高了些,又压下去:“不是不给,妈,您别哭啊……”

我放下积木,走到阳台门边。苏雅背对着我,肩膀缩着,手机贴在耳边。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显得单薄。我推开门,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我,眼圈泛红。我示意她把电话给我,她摇头,捂着话筒小声说:“妈在哭,说我不孝,过年不回去就是白眼狼。”

我拿过电话,没挂断,但按了免提。王秀芳的哭声立刻炸开来,尖利又熟练:“小雅,我白养你了!邻居家女儿天天来送吃的,我病了都没人管,你就知道推三阻四!过年再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苏雅的眼泪掉下来,张嘴想说话,我拦住她,对着手机说:“妈,我是林晨。过年我们安排,您别急。”

王秀芳顿了一下,哭声低了,变成抽噎:“林晨啊,还是你懂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票买了吗?妈准备了好多腊肉,就等你们。”

我说:“还在看,年底票难买。”

她立刻接上:“买不到就开车!开车回来,多方便。对了,今年你李叔家儿子结婚,礼金得重一点,咱们不能丢脸。还有我这儿窗户漏风,想换个双层玻璃,师傅说材料加人工得一万多。小雅知道,妈没钱,你们当儿女的得管吧?”

苏雅抹了把脸,低声说:“妈,这些事慢慢说。”

王秀芳嗓门又提起来:“慢慢说?等到什么时候?我天天冻得睡不着!小雅,你是不是嫌妈累赘了?中秋那28万,你是不是还记着?那是救妈命的钱啊!”

我握紧手机,关节发白。苏雅拉了拉我袖子,眼神哀求。我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妈,钱的事我们想办法。你先别哭,伤身体。”

她又哭了几声,才说:“那你们早点定日子回来。礼金和窗户的钱,先打过来,我赶紧办。多了不要,就先拿五万吧。”

五万。我看了眼苏雅,她低下头。我说:“好,我想办法。”王秀芳这才止住哭,叮嘱几句挂了电话。

阳台静下来,只有风声。苏雅蹲下去,抱着膝盖。我伸手拉她,她不动。小雨在屋里喊:“爸爸,妈妈,积木倒了!”我转身回去哄女儿,苏雅过了好几分钟才进来,眼睛肿着。

中午饭没吃成,苏雅说没胃口。我带小雨下楼吃了碗面,回来时苏雅在卧室躺着。我收拾了碗筷,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话又响了,是王秀芳,但这次打的是我的手机。我接了,她语气好了些,说忘了说,过年回来还得给亲戚孩子包红包,一家至少五百,算下来得准备三四十个。我嗯嗯应着,心里算着又是一两万。

挂了电话,我走进卧室。苏雅侧躺着,背对我。我说:“小雅,我们得谈谈。”

她没转身,声音闷闷的:“谈什么?那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我在床边坐下:“不是不帮,可妈这样要,我们扛不住。小雨明年要上学前班,费用不低。我们工资就那些,上次28万已经掏空了应急的钱。”

苏雅坐起来,眼睛红肿:“我知道,可我妈一个人,我不忍心。她说得对,养我这么大,我没回报什么。”

我说:“回报不是无底洞。中秋那钱,真是看病吗?我听说她打麻将输了十几万。”

苏雅脸色一变:“你听谁胡说?妈不会骗我。”

我没继续争。这些年,类似对话太多,每次都以苏雅哭和我妥协结束。但这次,我不想妥协了。我看着窗外,楼下有孩子在玩雪,笑声传上来。我们一家三口,多久没一起笑过了?

下午,苏雅主动去做饭,切菜时心不在焉,差点切到手。我接过刀,让她去休息。她站在厨房门口,突然说:“林晨,要不……今年过年不回去了?就说你公司加班。”

我摇头:“妈那脾气,能闹到公司去。上次她不是说过,再不回去就来找你学校?”

苏雅不吭声了。是啊,王秀芳干得出来。去年因为没及时打钱,她直接跑到苏雅学校门口哭,说女儿不赡养,闹得校长都找苏雅谈话。

晚饭时,小雨叽叽喳喳说幼儿园的事,苏雅勉强笑着。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视频。王秀芳的脸挤在屏幕里,背景是她家客厅,墙上挂着一副新买的十字绣。她笑着问小雨想不想外婆,小雨点头,她又说:“外婆给你准备了大红包,等你们回来拿。”接着镜头一转,对着窗户:“看看,这窗户漏风,玻璃都裂了。你们早点打钱,我好找人修,不然过年冷飕飕的。”

苏雅应付着,说尽快。挂断后,她看着我:“要不……先打五万?我工资卡里还有三万,你那边能凑两万吗?”

我说:“我的钱都在房贷卡里,取出来得提前预约,而且手续费不低。”

苏雅咬唇:“那怎么办?妈都那样说了。”

我没回答。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可看着苏雅疲惫的脸,又压了下去。晚上,小雨睡后,苏雅在电脑前查车票。我走过去,见她查的是高铁票,一家三口来回得两千多。她小声说:“开车的话油费过路费也差不多,还累。坐高铁吧。”

我点头:“你定吧。”

她突然转头看我:“林晨,你是不是特恨我妈?”

我愣了一下,说:“不恨,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有个底线。”

苏雅眼泪又涌出来:“我能怎么办?她是我妈啊。”我抱住她,她在我怀里哭。哭累了,她睡着,我睁眼到半夜。手机亮了一下,是银行短信,显示余额:工资卡里还有四万八,房贷卡里不能动。中秋那28万,是我和苏雅所有的积蓄。

第二天周日,电话没再响。我们带小雨去商场,给她买了件新羽绒服。苏雅看中一件大衣,标签一千多,她试了又脱下,说太贵。我让她买,她摇头:“省点吧,妈那边还要钱。”我瞬间没了心情。

回家路上,小雨睡着了。苏雅开着车,突然说:“林晨,我想好了。今年过年回去,把钱给妈,但以后得说清楚,不能这么要了。”

我问:“你怎么说清楚?她哭一场你就心软。”

苏雅沉默。是啊,多少次了,说清楚变成不清不楚。晚上,王秀芳电话又来,这次是问我工资发了没。我说月底发,她说那正好,发了直接打过去,省得拖。我应付过去,挂了电话后,去阳台点了根烟。我不常抽烟,除非特别闷。烟燃到一半,苏雅走出来,给我披了件外套。

“冷,进去吧。”她说。

我问:“小雅,如果有一天,我和妈你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她瞪大眼:“你怎么这么问?”

我苦笑:“随便问问。”其实不是随便,是这问题在我心里绕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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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周,王秀芳的电话平均每天五通。有时候是催钱,有时候是念叨亲戚家事,每次都能绕到钱上。苏雅从最初的焦虑,到后来的麻木,接电话像完成任务。而我,数着日子,等到年底。

周五晚上,公司发了年终奖。我的项目完成不错,奖金有三万。我本想告诉苏雅,给她惊喜,可回家看到她正在通电话,脸色苍白。我放下包,听她说:“妈,我真没有了……林晨的奖金还没发,发了就转你。”

王秀芳在电话里吼:“你别骗我!我都听说了,他们公司奖金早发了!苏雅,你是不是把钱藏起来了?我告诉你,你不给,我就去找林晨领导!”

苏雅手抖得厉害,我走过去,拿过电话。王秀芳还在骂,我打断她:“妈,奖金是发了,但我们要交物业费、车险,还有小雨的学费。你的钱,我们过几天给。”

她立马变了个语气:“林晨啊,妈不是逼你。这样,你先转两万,我应急。窗户的事不能再拖了,师傅都找好了。”

我说:“好,明天转。”

挂断后,苏雅看着我:“你真转?”

我点头:“转,不然没完没了。”

第二天,我转了两万过去。王秀芳收了钱,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带笑:“还是女婿懂事。早点回来啊,妈做好吃的。”

苏雅听了语音,没说话。晚上,她主动做了几个菜,开了一瓶红酒。喝到一半,她说:“林晨,谢谢你。”

我问:“谢什么?”

她说:“谢你一直忍着。”

我喝光杯里的酒,没回答。忍?我快忍到头了。

那一周的后几天,电话少了些。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过年越来越近,车票订好了,下周五回去。苏雅开始收拾行李,给王秀芳买了不少保健品,又给亲戚备了礼物。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堵得慌。

周日晚上,小雨睡了。苏雅在沙发上叠衣服,我突然说:“小雅,这次回去,如果妈再要钱,我们一分不给。”

她手停住:“可她要是闹呢?”

我说:“闹就闹,总不能把我们逼死。”

苏雅低下头,继续叠衣服。可我知道,她没当真。这些年,我说过不少硬话,最后都软了。但这次,我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那28万,也许是因为小雨越来越懂事,我不能让她觉得,家是可以被无尽索取的。

睡前,王秀芳又发来视频,问我们什么时候到,说要叫舅舅姨姨一起来吃饭。苏雅说高铁下午到,她立马说:“那好,晚上就在家吃,你们多带点钱,你舅舅最近困难,你们当姐姐姐夫的得帮衬。”

视频挂断,苏雅看着我。我关了灯,说睡吧。

黑暗中,我睁着眼。苏雅的呼吸渐渐平稳,可我脑子清醒。我想起中秋那天,王秀芳在电话里哭六回的声音;想起银行转账时的心疼;想起小雨想要个玩具,我因为省钱没买。这些画面像电影,一帧帧过。

终于,我做了个决定。这次回去,我要和王秀芳摊牌。不是为了吵,而是为了划条线。但如果她不同意呢?如果苏雅又心软呢?我没想下去。

窗外的路灯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映出光斑。我翻个身,睡了。明天周一,还得上班。日子还得过,但有些东西,该变了。

回到苏雅老家那天,下着小雨。高铁转中巴,又走了二十分钟泥路,才看到那片灰扑扑的自建房。王秀芳早就站在路口等着,红棉袄在灰蒙蒙的天气里扎眼得很。小雨喊了声“外婆”,王秀芳一把抱起孩子,脸却朝着苏雅和我:“可算回来了,你李叔家的车都等半天了。”

我愣了:“李叔?”

“忘了说,直接去饭店。你舅、你姨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们开席。”她说着,眼睛往我手里提的礼品盒上瞟了瞟,眉头微微皱了下,似乎嫌少。

那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包厢里挤了三大桌,亲戚们热情得过分,问东问西,最后话题总会落到“江城挣钱容易吧”、“还是你们有出息”。王秀芳坐在主位,红光满面,不断给人添菜:“尝尝这个,我女婿带回来的好酒!”——那其实是在县城车站超市临时买的。苏雅一直勉强笑着,给小雨夹菜,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示意我忍着。

酒过三巡,大舅端着杯子过来,拍我肩膀:“小晨啊,你妈不容易。现在你们好了,得多孝顺。”我点头应着。他又压低了声音:“你表弟,就是开修车铺那个,想扩大个门面,缺点资金周转,你看能不能……”话没说完,王秀芳尖亮的声音插过来:“大哥,这事儿饭桌上不说!小晨他们刚回来,累着呢。”大舅讪讪笑着走了,王秀芳给我夹了块鱼,笑得慈祥:“先吃饭,家里事回家说。”

我心里那根弦,绷紧了。

回到王秀芳家,那栋三层自建房。屋里比外面还冷,冷风直接从窗户缝里“咻咻”往里钻。王秀芳指着客厅那扇最大的铝合金窗:“看,裂这么大口子,晚上跟睡在野地里似的。”

我上前看了看,是密封胶老化开裂,玻璃完好。“妈,这不是换玻璃的事,打点胶就能补……”

“补什么呀!”王秀芳声音立刻拔高,“都老化了,不安全!隔壁老陈家早换双层玻璃了,冬天一点风不透。我都跟师傅说好了,明天就来量尺寸。”她拉着苏雅的手,“小雅,妈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总不能让你妈冻死吧?”

苏雅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恳求。我咽下嘴里的话,转向窗户:“师傅说多少钱?”

“不贵,全屋换下来,材料用好点的,两万五足够。”她报得飞快,像是背熟了。

“中秋后不是给了您两万?”我问。

“那钱早用完了!”王秀芳拍了下大腿,“你当就窗户?屋里水管也坏了,找人修了三千多。还有我这老腿,膏药没断过,哪样不花钱?”

我看苏雅,她低下头,摆弄着小雨的外套拉链。我知道,那两万未必是这么花的,但我没证据。

晚上睡觉,苏雅和我被安排在二楼朝北的客房。被子有股霉味。小雨吵着要和妈妈睡,最后挤在我们中间。孩子睡着后,苏雅在黑暗里小声说:“要不……就换了吧。妈这儿是冷。”

“不是钱的事。”我看着天花板,“是她这态度。两万五的窗户,这房子值吗?而且,她真会把全屋都换了吗?”

苏雅不说话了。过一会儿,她翻了个身,背对我。我知道,她又觉得我计较了。

第二天一早,王秀芳没提窗户的事,反而抱着小雨心肝宝贝地叫,给她塞了个红包。小雨高兴地拆开,是两百块。王秀芳笑眯眯:“外婆给的压岁钱,先拿着。等过年那天,还有大红包!”接着,像是刚想起来,对苏雅说:“对了,你几个姨、舅家孩子,一共八个,还有你表叔家两个孙辈,红包我都帮你先预备好了,一家五百。这钱……”

苏雅接口:“妈,这钱我们出。”说着就掏手机。

“急什么。”王秀芳按住她的手,“先记着。还有啊,明天你大侄子订婚,咱们得去。礼金按这边规矩,得两千。你大舅昨天也跟你说了,他儿子那修车铺,你们看能帮多少是多少,都是亲戚……”

一笔一笔,像算好的账。我没吭声,走到院子里,点了支烟。苏雅跟出来,眼圈有点红:“林晨,我知道你难受。可大过年的,别闹僵。窗户和红包的钱,加起来也就三四万,我年终奖还有点……”

“你的年终奖是留着给小雨报钢琴班的。”我打断她。

“班可以晚点报。”她声音很轻,但没让步。

下午,王秀芳真带了个师傅来看窗户。师傅东敲敲西看看,说全屋换好的要三万。王秀芳当场就要拍板,我说:“师傅,单换客厅这扇最大的,多少钱?”

师傅算了算:“七八千吧。”

王秀芳脸一拉:“那怎么行?要换一起换,不然多难看。小雅,你说是不是?”

苏雅左右为难,最后小声说:“妈,要不先换客厅的,其他的明年……”

“明年?我活不活得到明年都不知道!”王秀芳突然提高嗓门,眼眶说红就红,“我这破身子,冬天最难熬。你们是不是就盼着我……”

“换。”我吐出这个字,喉咙发干,“全换。”

王秀芳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招呼师傅:“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能开工不?”

师傅点头。王秀芳又转向我:“那钱……”

“我转给你。”我拿出手机。三万块转出去的时候,苏雅别过了脸。我知道,钢琴课泡汤了。

第二天订婚宴,是矛盾真正爆发的地方。场面挺大,在镇上最好的酒楼。王秀芳特意穿了件新袄子,拉着苏雅到处认亲戚。我被安排和几个叔伯坐一桌,喝酒,听他们吹牛。

酒酣耳热时,大舅又凑过来,这次直接多了:“小晨,你表弟那事,五万,就周转两个月,利息照算!”他声音不小,一桌人都看过来。

我放下杯子:“大舅,我手头也紧,刚给妈换了窗户。”

“啧,那是你孝顺丈母娘,应该的。”大舅揽住我肩膀,“亲侄子就不管啦?你放心,你妈都答应了,说你们肯定帮。”

我心头一簇火苗窜起,看向主桌的王秀芳。她正和几个老太太说笑,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点得意,又有点警告。

“妈没跟我提过。”我保持着语气平稳。

“这不现在提嘛!”大舅有点不乐意了,“小晨,是不是在城里发达了,看不起穷亲戚?”

这话一出,桌上气氛微妙起来。几个长辈看我的眼神带了点审视。苏雅在隔壁桌,频频看过来,脸上写满焦急。

“大舅,不是这个意思。”我尽量解释,“我和小雅就是普通工薪,买房还贷,孩子上学,压力也大。表弟需要资金,可以走正规渠道,小额贷款或者……”

“贷款不要利息啊!”大舅猛地提高嗓门,酒杯顿在桌上,“一家人,说这话就生分了!你妈当年可没少帮衬你们结婚!”

我们结婚,王秀芳出了三万,后来以各种名目要回去不下十万。这话我没法说。

这时,王秀芳端着酒杯过来了,脸上堆着笑:“大哥,跟孩子说什么呢,脸都红了。小晨,给你舅敬杯酒,一家人哪有说不开的事。”她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众目睽睽。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喉咙发堵:“大舅,我敬您。表弟的事,我回去看看,能帮一定帮。”

大舅这才脸色稍霁,喝了酒。王秀芳满意地笑了,又去招呼别人。

回到座位,苏雅在桌下握住我的手,冰凉。她低声说:“对不起。”

我没说话。那顿饭剩下的时间,我如同嚼蜡。我看着王秀芳穿梭在各席之间,谈笑风生,时不时指指我和苏雅的方向,收获一堆“你女儿女婿真有本事”、“真孝顺”的恭维。她享受着这种恭维,用我们的钱,或者说是用苏雅的愧疚和我的隐忍换来的。

宴席散后,王秀芳指挥我把没喝完的酒、没拆封的烟都拎回家,说是“别浪费”。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副驾,心情极好:“小雅,你看,今天妈有面子吧?都夸你们呢。”接着话锋一转,“你大舅那五万,你们早点转过去。还有,你三姨下午跟我说,她家想买个小货车跑运输,差点,你看……”

“妈。”苏雅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颤抖,“我们不是印钞机。”

车里瞬间安静。王秀芳从后视镜里看着苏雅,脸色慢慢沉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辛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现在让你帮衬下家里,你就说这种话?你那些姨、舅,以前怎么帮我们的,你都忘了?”

苏雅眼泪掉下来,不说话了。

回到家,王秀芳砰地摔上门,进了自己房间。小雨吓着了,躲在我怀里。苏雅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我哄睡了孩子,出来看见她还坐着。

“苏雅,我们得谈谈。”我坐在她对面。

“谈什么?”她抬起泪眼,“你都看见了,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妈,是我舅,是我姨!我能撕破脸吗?今天在桌上,那么多亲戚看着……”

“所以我们就活该当提款机?”我压着火气,“窗户三万,红包四千,订婚礼金两千,你舅五万,这还没算你三姨的!我们一年才能攒多少?”

苏雅捂住脸:“我知道……可我说不出口……我一说不,她就哭,就说白养我了,就说心口疼……林晨,我怕,我怕她真有个好歹,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又是这一套。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那股火气变成了深深的无力。道理她都懂,可二十几年的情感绑缚,不是几句话能解开的。王秀芳精准地拿捏着女儿的软肋。

接下来两天,王秀芳没理我们,但该做饭做饭,只是脸色冷着。窗户开始换了,噪音很大。我和苏雅之间也像隔了层冰,说话都小心翼翼。

变故发生在回来的第四天下午。王秀芳出门跳舞了,苏雅在厨房准备晚饭,让我去她房间衣柜顶上拿床旧被子,说晒晒给小雨加盖。

我搬了凳子,打开衣柜顶部的大收纳箱。被子没看见,却看见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鬼使神差,我拿了下来。文件袋没封口,里面是一沓单据。

我抽出来看。是几张银行转账回单,金额都不小,最近一张是两个月前,转出八万,收款人姓赵,不认识。还有一份保险合同,投保人是王秀芳,被保人是苏雅(我妻子),是一份保费不低的理财型保险,投保日期是去年中秋后不久。另外,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借据复印件,借款人是王秀芳,借款金额二十万,出借人是个担保公司,日期是去年夏天。

我的心跳得厉害。去年夏天,王秀芳也说心脏病发作,要了五万。中秋,要了二十八万。两个月前,她又以腿伤为由,要了三万。这些钱,和这些单据对得上吗?那二十万的借据又是怎么回事?

“林晨,找到没?”苏雅在楼下喊。

我赶紧把东西塞回去,抱着被子下楼,手心全是汗。我没立刻告诉苏雅,她承受力已经到边缘了。晚上,我趁苏雅洗澡,再次溜进王秀芳房间,用手机把那些单据快速拍了下来。

躺回床上,我脑子里乱糟糟。王秀芳到底欠了多少钱?她拿我们的钱去干什么了?保险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保人是苏雅?

第二天,我借口买烟,去了镇上那家担保公司。很小的门面,我进去打听了一下,说想咨询借款。里面的人很警惕,问我谁介绍,我说听村里人提过。闲聊中,我装作无意问:“听说你们这儿借钱,利息不低吧?去年夏天有人借二十万,现在得还多少?”

那人看了我一眼:“看什么人借。有抵押的利息低点,没抵押的,利滚利,到现在翻个跟头都不止。怎么,你有熟人借了?”

我心里一沉:“没,就问问。” 我赶紧走了。翻个跟头?那二十万,现在可能变成四十万,甚至更多?王秀芳拿什么抵押的?难道是……房子?这房子是她唯一的财产。

这个猜测让我浑身发冷。如果房子抵押了,她还不上钱,那……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在村口遇见了邻居一个婶子。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回来啦?你妈可算盼到你们了,今年能过个肥年了。”

我勉强笑笑。她多嘴又说:“你妈现在阔气哩,麻将都打挺大,前天还听她说赢了点。”

打麻将?输十几万,又能赢?我心里那团疑云越来越重。

回到家,王秀芳正在试新衣服,看见我,难得露个笑脸:“小晨回来啦?看,妈这衣服怎么样?你姨给的,说是市里买的,好几百呢。” 那是一件崭新的羊毛衫。

我看着她,想起那份保险合同,想起担保公司的借据,想起银行回单。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老人,像个无底洞,不仅吞噬着我们的现在,可能还把未来也拖向一个深渊。而苏雅,还蒙在鼓里。

晚饭时,王秀芳主动给我夹了菜,语气平和:“小晨,妈想过了。大舅那五万,你们要是紧,就先给三万。三姨那边,我帮你推了。都是一家人,妈也不能把你们逼得太狠。”

苏雅惊讶地看着母亲,眼里有泪光,大概是感动于母亲的“体谅”。

我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她让步,不是真心疼我们,而是怕一下子逼急了,断了后续。她要的是细水长流的榨取。

“谢谢妈。”苏雅小声说。

“不过,”王秀芳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妈有件正经事跟你们商量。这房子老了,我想重新装修一下,也不用太好,简单弄弄,大概十万就够了。你们看,今年能不能……”

苏雅夹菜的手僵住了。

我没抬头,慢慢嚼着饭,嘴里全是苦味。窗户还没装好,装修又来了。而我知道的,远比这装修更可怕。那些单据,那高利贷,像石头压在我心上。

我看着苏雅苍白的脸,又看看王秀芳那张看似愁苦实则精明的脸,知道风暴还在后面。三万也好,五万也罢,甚至十万装修,都不是尽头。只要苏雅的心软还在,只要我的底线还能被践踏,这个循环就停不下来。

但我手机里拍下的东西,像一块烧红的炭。说,还是不说?什么时候说?说了,这个年,这个家,会不会立刻炸掉?

窗外,换窗户的师傅在打电钻,声音刺耳。屋内,寂静无声。小雨看着我们,怯生生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吃饭?”

“吃,宝贝,吃饭。”苏雅给小雨夹菜,手微微发抖。

我端起碗,大口扒着饭,味同嚼蜡。对抗是必须的,但硬碰硬只会让苏雅崩溃,让这个年彻底完蛋。我需要一个时机,也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捅破这层脓包,而且,必须让苏雅自己看清。

可时机在哪里?年前这几天,在亲戚环绕、在王秀芳的主场里,我孤立无援。苏雅的情绪已经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晚上,王秀芳哼着歌在客厅看电视。苏雅在浴室待了很久。我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那些模糊的照片。借据上的公章,担保公司的名字,保险合同的条款……我需要查清这一切。

矛盾在无声中升级。从单纯的索取,到可能隐藏的债务黑洞;从情感绑架,到可能涉及财产的隐患。王秀芳的贪婪超出了我的想象,而苏雅的软弱也让这个窟窿越撕越大。我的反抗,在强大的亲情绑架和未知的风险面前,显得那么无力。但那股火,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冰冷的决心。这个家,要么被拖垮,要么,就必须彻底改变。

而改变的第一步,是让苏雅清醒。这或许,是比对付王秀芳更难的事。

夜深了,王秀芳房间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讲电话的声音,语气颇有些得意。我闭上眼,知道这个年,注定是场硬仗。窗户的安装声还会响几天,而比这更刺耳的声音,恐怕还在后面。

回江城的高铁上,苏雅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小雨靠在她怀里睡着了。我手机里那些照片像烙铁一样烫。我知道,平静结束了,我必须行动,但不能惊动苏雅,她现在的状态像一根绷得太久的橡皮筋,再加一点力就会断。

回到家,连续几天,王秀芳的电话居然消停了。但这寂静更让我不安。苏雅有时会看着手机发呆,好像在等什么,电话一响就紧张,发现不是母亲,又松口气,接着是更深的不安。她开始失眠,半夜起来在客厅踱步。

我知道,她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装修那十万,王秀芳绝不会忘。而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发现的东西摊开。但首先,我需要更多证据,需要弄清楚那笔高利贷和保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找了个苏雅带小雨上亲子课的下午,联系了一个做保险经纪的大学同学周骏。我把拍的那份保险合同关键信息发给他,问他这种理财险的特点。

周骏很快回复:“这产品我知道,趸交型(一次性付清保费),金额不小啊。投保人是王秀芳,被保人是苏雅?受益人是谁?”

我心头一跳:“我没看到受益人那页,只拍了一部分。”

“这种设计有点意思。”周骏打字很快,“一般是父母给子女投保做理财或者保障。但你岳母这个年纪,给你妻子投,自己掏一大笔保费?不合常理。更常见的应该是子女给父母投,或者给自己投。你最好看看清楚受益人是谁,这很关键。另外,这种产品现金价值高,但前期退保损失很大。如果急用钱,可以用保单贷款,能贷出现金价值的80%左右。”

保单贷款?一个模糊的猜想浮现:王秀芳会不会用这份保单贷了款?那笔钱去哪了?和我们给她的钱有关吗?

我谢过周骏,借口公司有事,提前出门。我没去公司,而是去了本市一家连锁房产中介。我找了个面善的经纪人,递了根烟,闲聊起来,假装想了解老家县城的房价,提到了王秀芳住的那个片区。

经纪人说那片自建房产权复杂,交易不活跃,但位置还行。“不过啊,”他压低声音,“那种房子很多老人拿去抵押借款了,尤其是一些非正规渠道。利息高得吓人,还不上房子就没了。我们接到过好几个咨询,都是子女发现父母偷偷抵押了房子,后悔不迭。”

我心里发冷,印证了我的猜测。我问他如果抵押了,怎么查。他说正规银行或机构抵押要去房管局查档,民间借贷就难了,得看借据合同。

离开中介,我站在街边,点了支烟。寒风刺骨。王秀芳的房子可能已经抵押了二十万甚至更多的高利贷。她不断要钱,是不是在填这个窟窿?而我们,成了她的血包。

几天后,苏雅年终奖到账了,四万块。她看着手机短信,久久不语。晚上,她主动跟我说:“林晨,妈昨天发微信,问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商量下装修的事,她找了熟人,说八万就能搞定。”

看,来了。语气甚至“商量”了,还“便宜”了两万。但苏雅没像以前那样直接答应或哀求我,而是告诉我,这本身就是一个变化——压抑下的沉默,也许是爆发的前奏。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不知道……”她捂着脸,“我累,林晨,我真的累。我不想给,可我不敢说不……我一想到她哭,说她活不下去,我就……”她没说完,肩膀开始颤抖。

我走过去抱住她:“这次,我们不给了。”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泪还挂着:“可是……”

“没有可是。”我声音很稳,“苏雅,我们得先弄清楚一件事:妈到底欠了多少钱?她拿我们的钱,到底在干什么?”

苏雅愣住:“你……什么意思?”

我犹豫了一秒,决定先不全部摊牌,以免刺激她。“我只是怀疑。妈要钱的频率和理由,不太正常。上次回家,我听邻居说她打麻将输赢不小。还有,她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投资或者借钱的事?”

苏雅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没……没有。”

她在撒谎。我了解她,她心虚时不敢看人。王秀芳一定跟她透露过什么,或者暗示过,但苏雅选择了隐瞒,也许是怕我生气,也许是自我欺骗。

“苏雅,”我抬起她的脸,“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要一起扛。如果妈真的遇到难处,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但不是这样无休止地给钱。那会毁了我们,也会害了她。”

她眼泪又涌出来,点了点头,但我知道,她心里的结还没解开。让她面对母亲可能是个“骗子”的事实,比让她拒绝给钱更难。

我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我借口核对家庭开支,让苏雅把她和王秀芳的微信转账记录导出来。她起初不愿意,我说:“就当是理清账目,看看这几年我们给了多少,心里有个数,以后也好规划。” 她勉强答应了。

导出记录花了不少时间,因为跨度好几年。当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呈现在电脑屏幕上时,连苏雅自己都惊呆了。从我们结婚第二年开始,几乎每个月都有转账,金额从几百到几万不等,名目繁多。粗略一加,竟然有六十多万。这还不包括中秋那28万和年前窗户那三万。

苏雅脸色煞白:“怎么……这么多?”

“因为我们每次都以为是一次性的,‘最后一次’。”我指着屏幕,“你看,每次大额转账后,会消停一两个月,然后又开始。妈很懂节奏。”

苏雅瘫在椅子上,喃喃道:“六十多万……我们本来可以换辆好车,可以给小雨存更多教育金,可以……”

她没说完,但悔恨已经写满脸上。这是一个重要的铺垫——让她从情感上的愧疚,转向理智上的认知:她们的付出是巨大的,且可能被利用了。

又过了一周,离过年还有不到十天。王秀芳的电话终于在某个晚上再次轰炸而来。这次,苏雅在洗澡,手机放在客厅。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我的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然后接通了苏雅的电话,按下免提。

“小雅啊,怎么这么久才接?”王秀芳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急切。

“妈,是我,林晨。小雅在洗澡。”

“哦,林晨啊。”她语气淡了些,“那一样。装修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我这边师傅催呢,年前活多,得定下来。”

“妈,我们最近手头真的很紧。苏雅的年终奖要交税,我这边项目款还没结,小雨明年上学费用也……”

“你别跟我扯这些!”王秀芳不耐烦地打断,“谁家没困难?就你们困难?我养大女儿是干什么的?现在用点钱推三阻四!我告诉你,这房子装修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们!等我这把老骨头没了,这房子不就是你们的?现在装好点,你们以后接手也省事!”

看,连“遗产”都拿出来当筹码了。可她抵押贷款的事,只字不提。

“妈,房子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我们真拿不出八万。”

“拿不出?那你们有多少?先给五万!剩下的年后再说!”她退了一步,但依旧是索取。

我沉默了几秒,决定冒个险,试探一下:“妈,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了钱?”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足足有五秒钟,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好像消失了。然后,王秀芳尖利的声音炸开,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愤怒:“林晨!你胡说什么?谁跟你造的谣?是不是你大舅?还是隔壁那个长舌妇?我告诉你,我没欠钱!我一辈子清清白白!”

反应过激了。如果没事,她会骂,但不会这么慌,更不会立刻猜测是谁告密。

“妈,你别激动。我就是听说,好像有人来家里催债……”

“放屁!”她几乎是在吼,“那是……那是以前一点小账,早还清了!你别听风就是雨!我找女儿女婿要点钱装修房子,天经地义,你扯这些干什么?是不是不想给?不想给直说!我算白养这个女儿了!”

她开始重复那套“白养了”的哭诉,但气势明显弱了,更像是用撒泼来掩饰慌乱。

“妈,如果需要帮忙解决债务,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你要说实话……”

“我没有债务!林晨我警告你,别挑拨我们母女关系!你把电话给苏雅!我要跟我女儿说话!”她歇斯底里。

这时,苏雅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听到声音,脸色一变。我把手机递给她,同时用眼神示意她冷静。苏雅接过电话:“妈,怎么了?”

王秀芳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比刚才真了十倍:“小雅啊!你可算来了!你男人欺负我啊!他污蔑我欠债,不想给钱就算了,还往你妈身上泼脏水啊!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苏雅看着我,眼神复杂,有责怪,也有疑惑。她捂住话筒,小声问我:“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问她是不是欠了债。”我平静地说。

苏雅咬了咬嘴唇,对着电话说:“妈,你先别哭,林晨他也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他是巴不得我死!”王秀芳哭喊,“小雅,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装修的钱,给还是不给?你要是不给,我就……我就死给你看!反正活着也没意思,女儿女婿都嫌弃我……”

又来了,终极武器——以死相逼。苏雅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我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即将崩溃,可能再次妥协。

我拿过电话,关掉了免提,放到耳边。王秀芳还在哭嚷。

我用清晰、冰冷、不再有任何忍让的声音,对着话筒说:

“妈,你不用死。你也不会死。你拿我们的钱,不是去看病,也不是装修,是去填你赌债和高利贷的窟窿,对吧?”

哭声戛然而止。

我继续,每个字都像冰锥:“你房子抵押了二十万,利滚利现在多少?三十万?四十万?你给苏雅买那份保险,是不是也打算用保单贷款?中秋那28万,年前这几万,都扔进去了吧?水花都没见一个。”

电话那头是沉重的呼吸声,然后是王秀芳干涩、完全变了调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凶狠:“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最后的炸弹,也是将冲突瞬间推向标题高潮的引爆点:

“这些我都可以先不管。但我只问你一句,也是替苏雅问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已经僵在原地、满脸难以置信的苏雅,然后对着话筒,一字一顿,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太久,也预示着一场家庭风暴彻底降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