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神都的皇宫里,熏香的味道能把人的骨头都熏酥了。

武则天坐在那张龙椅上,声音飘忽,像是从云里头钻出来的。

“朕的江山,能传几代?”

武三思他们跪在地上,嗓门喊得瓦片都在抖,“千秋万代!”

角落里,一声干巴巴的冷笑,像一根针,戳破了这漫天漫地的奉承。

那老道士说:“千秋万代?只怕……连半代都悬!”

空气一下子就凉了,殿里所有人的血,似乎都往脚底板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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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洛阳的夏天,黏糊糊的,像一块化了一半的麦芽糖。

太阳毒得能把地上的青石板烤裂了口子。

上阳宫观风殿里,比外头也凉快不到哪里去。

几十根粗大的蟠龙金柱,撑着这个帝国的屋顶,也撑着几十个汗流浃背的官儿。

早朝散了,人走了一大半,殿里空旷下来,那股子混合着汗味、脂粉味和名贵香料的味道,反而更浓了。

武则天没动。

她坐在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像一尊被香火熏得看不清面目的菩萨。

她老了。尽管脸上扑了厚厚一层铅粉,遮住了沟壑,但脖子上的皮肤还是松了,像秋天干瘪的橘子皮。

她用戴着长长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敲着龙椅的扶手,一下,又一下。那声音不大,却敲在留下来的每一个心腹大臣的心尖上。

狄仁杰站在下面,微微弓着背,他也在出汗,官袍的后心湿了一大块。

他旁边的武三思,那个肥胖的梁王,脸上的油光能当镜子用。

他不停地用袖子擦汗,眼睛却像条狗一样,时刻瞟着龙椅上的姑母。

还有角落里的庐陵王李显。

他被从房州那个潮湿的地方弄回来没多久,人瘦得像根竹竿,站在那里,低着头,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座宫殿里一个尴尬的摆设。

“都留下,”武则天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陪朕说说话。”

没人敢搭腔。皇帝要说话,臣子就得变成耳朵。

她环顾了一圈自己亲手打理出来的江山气象。

金灿灿的柱子,红彤彤的地毯,还有底下这些要么怕她、要么奉承她的男人。

这一切都很好,好得有点不真实。像一场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可人总是要醒的。

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来:“朕自临朝,平内乱,拓疆土,创此大周基业。你们都说说,朕的江山,可传几代?”

问题一出来,殿里那股子黏稠的空气,像是被一把快刀切开了。

武三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肥硕的身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动作灵活得不像个胖子。他身后,武承嗣、武攸暨,一串姓武的侄子们,噼里啪啦跪倒一片。

“陛下功盖三皇,德超五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武三思的嗓门又亮又油滑,“大周的江山,那还用说?必定是国运昌隆,千秋万代,永世不朽!”

“千秋万代!永世不朽!”

跟屁虫们的声音汇成一股热浪,冲撞着殿顶的藻井。

那声音听着热闹,听着忠心,可武则天听进耳朵里,就觉得吵。像一群苍蝇在嗡嗡叫。

她脸上挤出一丝笑。笑意没进到眼睛里。

她的眼睛越过底下那片跪倒的后背,看到了站在一旁没动的狄仁杰。老狄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褶子像刀刻的一样,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些歌功颂德的话,她听了几十年,早就腻了。

就像天天吃一道菜,哪怕是龙肝凤髓,也吃得反胃。她要的不是这个。她要一个答案。一个真实的,哪怕是难听的答案。

就在这“千秋万代”的余音还没散干净的时候,殿角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

声音很干,很短促,像冬天里一根干树枝被踩断了。

可在这金碧辉煌、鸦雀无声的大殿里,这声笑,比打雷还响。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武三思他们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脖子却扭成了个奇怪的角度,朝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狄仁杰也抬起了眼皮。

武则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回去。她的目光像两道冰锥,射向那个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老头儿。

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袍角都磨出了毛边。

头发胡子全白了,乱糟糟地挽成一个髻,插着根木簪子。他站在那里,瘦骨伶仃,跟这满殿的富贵气派格格不入。

这人叫玄虚子。是前阵子为了修订新历法,从民间搜罗来的奇人异士之一。

据说懂点天文,会算节气,平日里闷声不响,在太史局里摆弄他的那些龟甲和星盘,跟宫里的人没什么来往。

今天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他领到了这里。

“道长,”武则天的声音冷得像冰,“何故发笑?”

整个大殿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下来。门口的御前侍卫,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刀柄上,肌肉都绷紧了。

玄虚子慢吞吞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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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没看见周围那些要吃人的眼光,也没感觉到那股子逼人的杀气。他走到大殿中央,离龙椅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先是冲着武则天,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算是行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陛下恕罪。贫道不是笑陛下,也不是笑这大周江山。”

武三思从地上弹了起来,指着玄虚子的鼻子就骂:“大胆妖道!你笑什么?不是笑陛下,难道是笑我们不成?我看你是活腻了!”

玄虚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接着说:“贫道笑的,是‘千秋万代’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怎么了?”武三思吼道,“这四个字是对陛下最崇高的祝福!你个乡野匹夫懂什么!”

“是不懂。”玄虚子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贫道只知道,生老病死,春夏秋冬,都是天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哪来的什么千秋万代。”

武则天一直没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她对武三思那套早就烦了,现在冒出来一个敢唱反调的,她反倒生出了一点兴趣。就像吃腻了肥肉,突然想来口脆萝卜。

她抬了抬手,金护甲在烛光下闪了一下。武三思立刻闭上了嘴,悻悻地退到一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玄虚子身上刮来刮去。

“道长,你继续说。”武则天身体微微前倾,“朕喜欢听真话。依你之见,朕的江山,到底能传几代?”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狄仁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老道,几次想开口,又都咽了回去。他知道皇帝的脾气,这个时候谁劝,谁就跟着倒霉。

玄虚子抬起头,他那双眼睛,浑浊得像两口枯井,但此刻,井底似乎有微光在闪。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武则天身上。

他慢慢地转动脖子,扫视着大殿里的两拨人。

一拨,是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诸王,一个个昂首挺胸,脸上写满了“我是下一代主人”的得意。

另一拨,是缩在殿角里的庐陵王李显。他依然低着头,但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玄虚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干,那么平,像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陛下问江山能传几代?”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气。

“贫道不敢胡说八道,算不出千秋之后的事。”

“贫道只说眼前的。”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只怕……连半代都悬!”

“半代都悬”四个字,像四声闷雷,在观风殿里炸开了。

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

武三思张着嘴,脸上的肥肉在抽搐。

狄仁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李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了。

武则天的脸,先是涨成了猪肝色,然后又变得煞白。她那只敲击扶手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在剧烈地颤抖。

“大胆!”

一声尖利的怒吼,从她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猛地一拍龙椅扶手,上面的金龙头像被震得嗡嗡作响。

“你这妖道!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诅咒我大周国祚!”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玄虚子,“来人!给朕把这个满口喷粪的老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殿外的侍卫早就等着了。

一声令下,几名身材魁梧的甲士像狼一样冲了进来,靴子踩在金砖上,发出“哐哐”的闷响。

他们一左一右,架住玄虚子那瘦弱的胳臂,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

锋利的刀斧已经举了起来,寒光在玄虚子眼前晃动。

武三思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快意,他仿佛已经看到这老道血溅当场的下场。

玄虚子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脖子梗着,刀锋的凉气已经贴上了他的皮肤。

他面对着龙椅上那个暴怒到极点的女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反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像是在可怜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高声喊道,那声音嘶哑而急切,像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辩解:

“陛下息怒!贫道所言‘半代’,不是诅咒,也不是什么鬼神之说!贫道指的,是陛下的‘姓氏’!是这天下的‘人心’啊!”

“陛下若是不信,不用等以后,只需想一件事!”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