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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把那个怀着野种的女人领进我们林家的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父亲的咆哮像一头被困在笼里的老牛,那只陪了他半辈子的紫砂茶壶被他狠狠掼在水泥地上,炸开一蓬刺耳的响声,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我一裤腿。
「那您就当没有吧。」我没躲,任由一块碎片划破了我的脸颊,一道血痕像红色的蚯蚓慢慢爬下来。我盯着他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像在部队里砸进地里的钢钎,「这门,我今天非进不可。这媳妇,我非娶不可。」
门外,枫杨镇六月里黏稠的风,裹挟着邻里街坊窃窃的私语,像无数条湿滑的蛇,正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朝里探头。
一
我从部队回来的那个夏天,枫杨镇的空气热得像一锅煮沸的糖浆,粘在人身上,甩都甩不掉。镇上的人和事,都仿佛被这糖浆泡得发了酵,弥漫着一股子甜腻又腐败的气味。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走在唯一那条被称作“香椿树街”的主路上,感觉自己像一颗掉进糖水里的石头,格格不入。
还没在家里那张硬板床上睡上三个安稳觉,全镇最热门的流言就像一群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扑面而来。它们绕着一个名字打转——陈曦。
陈曦是镇卫生院新来的女医生,大学生,城里人。据说她长得像画报上的明星,皮肤白得能掐出水,说话声音细得像风吹柳条。可就是这么一个仙女般的人物,肚子却不合时宜地、一天天像发面馒头似的鼓了起来。而那个该对此负责的男人,却像一阵风,刮过就没了踪影。
香椿树街上的女人们,在水井边,在菜市场,在自家门槛上,一边择着发黄的豆角,一边用最恶毒也最富有想象力的词汇,一遍遍地“烹饪”着陈曦。她们说她骨子里就是个骚货,仗着读了几天书就勾引男人;她们猜测那个男人是县里的某个大老板,也可能是来镇上视察的某个干部;她们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说半夜看见有小轿车停在卫生院门口,车窗摇下来,一只戴着金表的手递出一沓钱。
流言像疯长的霉菌,爬满了枫杨镇的每一个角落。我第一次看见陈曦,是在卫生院门口。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大褂,也遮不住隆起的小腹。她正低着头给一个孩子包扎手指,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那张脸干净得像一块上好的白玉,只是玉上,刻满了疲惫和一种被世界遗弃的苍白。一群妇女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她们的目光像一把把生了锈的锥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
陈曦感觉到了,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扫过那群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她就像一个在阵地上耗尽了所有弹药的士兵,独自面对着漫山遍野的敌人,等待着最后的刺刀冲上来。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没听见那些女人嘴里吐出的脏话,我只看见一个被围困的、孤立无援的人。在部队,班长李浩常说,我们当兵的,骨子里就得有一样东西——看到被欺负的,就得伸手拉一把。
我的目光和她的在空中交错了一秒。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一双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睛在看她。然后,她迅速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我对我爹娘说:「我要娶陈曦。」
我爹正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烟雾缭绕里,他的脸像是庙里被香火熏黑的罗汉。听到我这句话,他手里的烟杆“啪”地掉在了地上。我娘正在纳鞋底,那根粗大的针“噗”的一声,扎进了她自己的指头里。
「你说啥?」我爹以为自己耳朵被烟油子糊住了。
「我说,我要娶卫生院的陈曦医生。」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得像子弹出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家那间小小的堂屋,成了火药桶。我爹的怒吼,我娘的哭嚎,还有各路闻讯赶来的三姑六婆的劝说,像一场密集的炮火覆盖,要把我炸得粉身碎骨。
「林峰,你是不是在部队里待傻了?你捡那样的破鞋穿?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你晓得不?你这是要我们林家在枫杨镇一辈子抬不起头啊!」我大伯唾沫横飞,说得比唱戏的还有劲。
「疯了,真是疯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犟驴!」我爹气得浑身发抖,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棵钉在地里的木桩。他们的口水、眼泪、咒骂,都像是打在钢板上的雨点,响亮,但无用。我只知道,我必须这么做。至于为什么,我当时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出于一种军人的本能,一种看不惯弱者被欺凌的执拗。我只觉得,如果我眼睁睁看着她被这口水淹死,那我这身军装就算是白穿了。
二
我找到陈曦的时候,她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那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子,空气里飘着一股中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她似乎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她的脸色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苍白,像一张被水浸透了的纸。
看到我,她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你是……?」
「我叫林峰,刚退伍回来。」我开门见山,不懂得拐弯抹角,「我来,是想跟你谈件事。」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你别走了。」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话,「嫁给我吧。」
她手里的一个玻璃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石膏像,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难以置信。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而沙哑:「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的处境。你需要一个名分,给孩子一个户口,一个家。我能给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流言蜚语我去挡,家里的活我来干。你只需要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我的求婚,没有鲜花,没有誓言,更没有爱情。它像一份冷冰冰的合同,条款清晰,权责分明。
陈曦的眼泪,就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那不是喜悦的泪,也不是感动的泪,而是一种绝望到极点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的崩溃。她哭了很久,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把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无助,都哭了出来。
最后,她擦干眼泪,通红的眼睛看着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沉默了。我无法告诉她那个连我自己都模糊的理由。最后,我只能生硬地挤出一句:「就当……我需要一个妻子吧。」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接受了这场荒唐的“交易”。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的婚礼,办得像一场仓促的葬礼。家里只简单摆了两桌酒,来的都是些不得不来的近亲。我爹全程黑着脸,像个讨债的。我娘躲在厨房里,眼泪就没停过。宾客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嘲讽和好奇,像无数只探照灯,在我们俩身上扫来扫去。陈曦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那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整个过程,我们俩就像两个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完成了所有仪式。
夜深了,宾客散尽。那间被我娘用红纸和红布勉强装点出喜庆味道的新房里,只剩下我和她。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龙凤呈祥的被面上,撒着花生、桂圆和红枣。那对燃烧的红烛,烛泪一滴滴落下,像两行哭不完的眼泪。
我局促地坐在床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我都没这么紧张过。陈曦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我,我们俩之间隔着一段漫长而沉默的距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沉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我以为这个夜晚会在这窒息的沉默中度过时,陈曦忽然转过身。烛光下,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表情。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里:「林峰,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在我们……在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之前,有一样东西,你必须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
只见她缓缓走到床边,弯下腰,从我们那对崭新的龙凤枕下面,摸出了一个东西。是一个信封,一个已经泛黄、起了毛边的旧信封。
她把信封递到我面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看看吧。」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因为那个信封上的字迹,我太熟悉了!那是一种用力的、带着棱角的字体,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刻刀划出来的。
那是我们班长,李浩的字!
一种巨大的疑惑和不安攫住了我。李浩的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新婚妻子的枕头底下?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个信封。信封很轻,却感觉有千斤重。
我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同样泛黄的信纸。展开信纸,我的目光落在了第一行字上。
仅仅是这一行字,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颗手榴弹在里面炸开了。瞬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光和尖锐的耳鸣。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零下四十度的寒流瞬间冻住,从头到脚,一片冰冷。我彻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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