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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作为一个从布衣出身、历经乱世的开国皇帝,他深知天下初定、人心未稳。建国之初,社会底层经过连年战乱,民风剽悍、盗匪未息;而官员中,也不乏贪虐不法之徒。朱元璋十分警惕这种“乱世遗风”,认为单靠律法不足以整顿人心,于是决定以皇帝亲笔训诫的方式,直接教化天下。由此,《御制大诰》应运而生。

所谓“大诰”,本意是“皇帝的大告示”。它不是单纯的法令,而是一部集政治训诫、道德教化与惩戒恐吓于一体的“思想读本”。自洪武十四年(1381年)开始,朱元璋亲自审定、编写并陆续颁布了《御制大诰》《大诰续编》《大诰三编》《大诰武臣》等版本,几乎覆盖了明初社会的各个阶层。

为了让“大诰”真正“深入人心”,朱元璋采取了一系列极具强制色彩的措施。据史载,他下令全国家家户户都必须购买、悬挂并熟读《大诰》;凡家中藏有《大诰》者,若日后误犯小罪,可减轻处罚;而若家中没有《大诰》,则视为蔑视皇命,反被治罪。甚至连科举考试中,也要求士子熟读《大诰》,把它视作“必备篇章”。这不仅是一场法律宣传,更是一场由皇权主导的思想“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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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朱元璋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推行《大诰》?从表面上看,这是为了整肃纲纪、惩治贪官、教化百姓;但从更深层的逻辑来看,其真正目的并非单纯维持秩序,而是要让天下人牢牢铭记:他们的生存、他们的一切,全都源自君恩。

换句话说,在朱元璋的设计中,《大诰》的核心不是如何守法,而是如何“报恩”。“你能活着就是我的功劳,这是恩情,你得报恩”,这句话放在朱元璋那里不是比喻,而是原话级别的政治逻辑。

在《御制大诰三编》中,朱元璋明确写道:“人生难得,父母虽生,君王能养。”人生下来,父母只能给你身体,却保不住你的命。你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爹娘,而是君王,是我老朱的功劳。

不仅如此,朱元璋甚至进一步强调:“父母恩生,君王恩养……是知君王之恩,大于父母。”——在他看来,人之生存全赖君恩,连父母的性命都系于君王的庇护。所以你父母能活着,同样是我老朱的功劳。

结论是什么?君王才是你的再生父母。

接着,在《御制大诰续编》中朱元璋开始给“孝廉”们上思想课,亲自解释什么叫“孝”。他说:“夫孝者,百行之本也。孝有三:事亲以敬,其小者也;养亲以禄,其次也;事君以忠,其大者也。天下之人,能忠于君而后能孝于亲。”孝的最高境界不是孝顺父母,而是事君以忠。要对皇帝绝对忠诚,要知无不言,要心无奸邪,这才是压倒一切的“大孝”。你对我尽忠,才算是真正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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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御制大诰三编》朱元璋又进一步把逻辑说透了。他说:“人子事亲,当思所以安之。或读书取科第,以致身名;或仕宦得禄位,以奉甘旨,使父母安乐,光耀门闾,此乃真孝也。若甘居贫贱,不图进取,徒言事亲,其为孝乎?”你们要把父母的养育之恩转化为追求禄位的动力,好好给朝廷干活,好好为君王效力,换取俸禄、官位,回家光宗耀祖,封奉父母,这才叫孝。

说白了就是一句:你孝不孝不看你对父母做了什么,只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今很多人始终搞不清一个问题,帝王的真实心思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朱元璋出身低微,来自底层,所以他一定最理解百姓,一定最关心底层,一定会对百姓最好。但这是你的逻辑,不是朱元璋的逻辑。从朱元璋自己的话里,我们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世界观。在他的逻辑中,不是君王要为百姓负责,不是君王要为百姓服务,而是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能活着全靠我,你们欠了我一条命。既然欠了命,那就得报恩。怎么报?好好纳税,好好服役,好好干活,好好听话,好好尽忠,这才是朱元璋真正的政治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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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逻辑里,百姓不是被保护的对象,而是被施恩的对象。活着不是权利而是恩赐,一切生存本质上都是欠账。所以问题从来不是他为什么不对你好,而是在他的世界里,他根本没打算对你好,因为你活着本身就已经欠他恩情了。

《御制大诰》不仅是一部训诫百姓的法令,也是一面镜子,照出朱元璋治国的深层政治逻辑——君恩高于人伦,忠孝并轨于权力。在他构建的秩序里,法律、道德乃至生存的意义,都被重新定义为“回应恩典”的行为。他用“恩”取代了“责”,用“恐惧”维系了“秩序”。这种逻辑在他的时代或许高效,却也让人看到一个文明的悖论:当“活着”本身被视为恩赐,公民就永远无从谈起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