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雷达站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鸣。王志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咖啡杯底沉淀着第三包速溶粉末的残渣。这个本该平静的夜班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被撕得粉碎——屏幕上突然炸开的二十七个光点像一把撒向台湾海峡的钢珠，正以战斗队形向本岛逼近。

耳机里传来指挥所变调的嗓音：确认是解放军海空联合编队，距离彭佳屿不足60海里。王志豪的手指悬在数据链传输键上方发抖，他想起上周兵棋推演时处长拍桌子的样子：模拟解放军三路进攻？太夸张了！现在屏幕上闪烁的五个攻击轴向，比推演剧本还要多出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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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边的应急手册被翻得哗哗作响。作战参谋对着航迹图比划半天，突然骂了句脏话——那些光点正在穿过他们标定过的"绝对安全区"。王志豪听见通讯频道里有人在问要不要启动防空系统，回答他的是长达三秒的沉默。去年汉光演习卡弹的导弹发射架，此刻正在基隆港边淋着咸湿的海风。

交接班时见过的菜鸟突然冲进机房，作训服领口还别着女友送的平安符。这个在模拟器上拿过全联队第一的优等生，此刻正对着雷达回波参数反复校准设备，嘴里念叨着"一定是系统故障"。直到预警机传回实时影像：歼-16机翼下挂载的实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指挥所要求每五分钟更新一次坐标。王志豪盯着不断刷新的数据链，发现解放军舰机正在台岛北部海域画出一个完美的"8"字。去年参观美军航母时，那个骄傲的雷达官说过这是最考验装备性能的战术机动。现在这个图案被烙在台湾海峡的皮肤上，带着某种残酷的优雅。

正午的太阳把雷达站烤成蒸笼。王志豪听见隔壁战情室传来争吵，有人坚持要按预案拉响全岛警报，另一个人摔了文件夹：你想让股市崩盘吗？汗水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作训服黏在椅子上像第二层皮肤。屏幕上的光点突然开始加速，台北市区在它们前进轴线上闪着刺眼的红。

下午三点十七分，第一批实弹射击的坐标通过国际海事系统公开发布。王志豪看着那五个经纬度方框像枷锁般扣住台湾周边海域，突然想起新兵时教官的嘲笑：你们总说大陆在搞心理战，等哪天他们连演戏都懒得通知，那才叫动真格。

黄昏的光线斜照进机房时，雷达屏上的光点开始有序撤离。作战日志显示解放军完成了海空战备警巡、夺取综合制权等六项演训课目，而台军防空部队的应对记录栏只有潦草的一行：持续监控。王志豪想起清晨那个菜鸟说的话——现在他知道了，当战争真的来临时，模拟器成绩单连擦汗的纸都不如。

夜班交接的士官盯着满屏数据感叹：他们这次连假目标都懒得放。王志豪没说话，他正盯着操作台上那杯彻底冷掉的咖啡，水面倒映着天花板闪烁的警报灯，像极了黎明时分雷达屏上炸开的光点。

警报解除的蜂鸣声响起时，王志豪的指尖还停留在数据链终端发烫的按键上。机房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哮喘般的嗡鸣。菜鸟瘫坐在椅子上，平安符的红色流苏垂在战术背心的防弹插板外，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作战处长带着海风的咸腥味闯进来，作训帽檐下渗出冷汗的痕迹。"立即启动B3预案。"他抓起通讯器时，王志豪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三年前演习误射事件留下的后遗症。

数据终端突然跳出新消息。解放军东部战区新闻发言人的面孔出现在分屏上，身后电子沙盘清晰标注着今日演训区域。当发言人提到"对台岛周边海空域实施常态化战备警巡"时，菜鸟突然笑出声："所以他们连演习通报都改成直播了？"

夜幕降临时，王志豪在更衣室发现自己的储物柜被人动过。那本《台海空情识别手册》里多出一张便签纸，上面打印着今日解放军出动舰机的详细参数，连飞行员编队通话记录都完整得可怕。便签右下角印着小小的二维码，扫描后是某艘052D驱逐舰的实时航迹——此刻它正穿过所谓的"海峡中线"，舰艏劈开的浪花在夜视镜头下泛着磷光。

回家路上，便利店电视在重播防务部门的记者会。发言人反复强调"全程掌握"，但王志豪记得午后那段失控的十七分钟——当解放军机群突然切入超低空，雷达屏上只剩下雪花噪点时，整个战情室像被按了静音键。

公寓电梯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王志豪想起数据链最后接收到的加密信息：一组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坐标，正落在他常去的海滨公园。那里有座1949年修建的防空塔，现在成了情侣们看日落的观景台。

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时，他听见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里，今日演训的歼-16编队正从观音山上方掠过，照片边缘还能看见101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银色机影。附言只有五个字："明天见，同胞。"

王志豪关上水龙头，发现浴室镜面蒙着雾气。他下意识用手指划出今早雷达屏上那个"8"字，水珠顺着轨迹滚落，像台湾海峡停不下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