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广州一位22岁的小伙子，通宵打游戏后睡醒发现右侧身体使不上力，到了医院，很快查出左侧大面积脑梗死，被诊断为脑卒中[1]。

所谓脑卒中，其实就是脑血管出了问题，某根动脉发生了阻塞或者破裂出血，由此引发了脑损伤[2]。我们平常会用一个更熟悉的名字来称呼它——中风。

“中风”听起来稀松平常，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并不可怕。但它实际上是全球第二大死亡原因，过去的几十年来，更是一直蝉联中国的死因榜首，每年导致了超过200万例死亡[3-5]。更危险的是，它的发病，正变得越来越年轻。

中风，中国第一大死因

人脑的重量只占大约2%，但耗氧量却达到了全身的20%。为了满足这个能量需求，心脏泵出的血液有15%都分配给了大脑[6]。而中风导致的局部供血不足，恰恰就是大脑最难以承受的：哪怕只有几分钟，也足以对脆弱的脑组织造成永久的损伤。

这样的意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一侧身体忽然无力、瘫痪，或是感觉丧失；突然说话困难、意识模糊；突然眩晕或者失去平衡摔倒[2]……

2019年，中国的中风新发病例达到394万例，平均每分钟约有7.5次；中风导致的死亡219万例，平均每分钟有4人因此逝世[5]。

光看数字可能没什么概念，不如对比一下让人谈之色变的癌症：在中国，肺癌2020年导致了约71万起死亡病例，居于恶性肿瘤之首，远超第二名的肝癌[7]。但这，也只有中风的三分之一。

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显示，对于25岁以上的人而言，中风的全球平均终身风险为24.9%。中国的终身中风风险更是各个国家中最高的，达到了39.3%[8]。

这意味着，在一生之中，每5个人里大约有2人将罹患中风。即使是一家三口的小家庭，也可能会有和中风打交道的一天。

而根据《2019中国卫生健康统计提要》的数据，中国居民因脑血管病致死的比例超过20%[9]，也就是说，每5位死亡者中，平均有1人死于中风。

除了死亡，中风还会带来其他沉重的代价，例如每年高达400亿元的经济负担[10]。

平均每位住院的中风患者，医疗护理费用超过1.8万元[11]，但即使安全出院，也不意味着疾病已经结束。据推测中国40岁及以上的中风患者超过1300万[12]，这些幸存的患者，可能还需要忍受着残酷的后遗症。中风的黄金救治时间转瞬即逝，一旦错过，便很难弥补。作为中国成年人致残的首位原因，中风之后，超过6成的患者留有不同程度的功能障碍[13]。

行走、思维、吞咽、口齿发音、日常活动都可能受到影响，他们可能会丧失工作能力，需要家人贴身照料，部分患者甚至可能留有永久性的大小便失禁[2]。

除了身体上的障碍外，心理上的创伤和抑郁也许更难熬。荟萃分析显示，有约12%的中风患者有过自杀的念头，最终有大约3.85%的人会真的尝试动手[14]。

纵观全国，中风的致命阴霾展现出了鲜明的地域城乡差异。如果绘制一张全国中风地图，你可以大致看到“北高南少、农村高于城市”的分布趋势。

卫计委牵头实施的一项全国脑卒中流行病学调查项目发现，东北地区无论是中风的发病率还是死亡率，均为全国最高，其次是中部地区，而南部地区则最低[12]。

这个数据也许值得老铁们留意：东北三省因中风过早死亡而丧失的平均寿命年数，是南方三省（广东、广西、海南）的两倍以上，每10万人丧失的寿命年数超过了2600年[15]。

而在农村和城市，同样存在着不可乐观的差距。根据2018年以及2019年的《中国卫生健康统计提要》，农村的中风死亡率从2005年开始就超越了城市地区，2018年，农村居民和城市居民的中风死亡率分别为160/10万和129/10万，这种差异可能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拉大[12]。

而背后的原因，可能与不同地区人口结构、医疗水平、经济状况的差异有关[15]。虽然东北三省的医疗条件不错，人均医生数均处于全国前列[15]，但老龄化等危险因素的影响可能更大。

平均发病年龄，越来越小

中风的患者通常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但中风年轻化已逐渐成为了一个全球性的问题。从1990年到2010年，短短二十年间，全球20至64岁成年人的发病率增加了25%，在美国，中风患者大约有10~15%的人是青壮年（18~45岁）[17,18]。

东亚地区的终身中风风险是全球最高的，同样不能幸免。国家脑防委发布的《中国脑卒中防治报告2019》显示，中国中风患者的平均发病年龄在65岁左右，明显低于发达国家的约75岁[12]，足足早了十年。

22岁小伙子一觉睡醒便发现中风的新闻不是孤例，微博#90后已成中风高发人群#的话题，阅读量已经超过2亿。

越是年轻的患者，就越容易忽略中风的可能，延误治疗的可能性也更大。

2018年，英国一位20岁的女大学生在24小时内接连中风7次，但一开始急诊科的医生却以为她只是喝醉晕倒了[19]。中风的黄金治疗时间是4.5小时内，2020年加拿大的一项研究发现，老年人从中风到抵达医院，所需要的中位时间为6.8个小时，相比之下，年轻女性患者可能要耗上9.2个小时[20,21]。

对于缺血性中风的患者来说，未经治疗的每一分钟里，平均有190万个脑细胞死去，这些细胞的轴突纤维连起来长达12公里。每耽误一个小时，大脑损失的神经元，相当于正常衰老3.6年所损失的数量[22]。

因此，无论什么年龄，只要发现“中风120”的迹象：1张不对称的脸（口角歪斜）、2只手臂单侧无力（无法平行举起）、聆（0）听到言语不清表达困难，就应该立即拨打急救电话[23]。

年轻人身体条件比较好，中风后的恢复相对会比较快，死亡率和复发率都比老年人低。中青年中风患者，至少有50%的人可以在一年半内重返工作岗位[24]。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轻飘飘地说“年轻人中风不是大事”。20岁中风，和80岁中风，对人生规划的破坏力度是完全不同的。

有研究发现，和85岁以上的患者相比，55~64岁的中风患者，自杀率是前者的3.03倍；而18~54岁的中风患者自杀率更是它的6.18倍。越是年轻的患者，自杀的风险就越高[25]。

而日渐庞大的年轻中风群体背后，有两个主要的危险因素：高血压和吸烟。

2004年以前，中国高血压患病率的年增长率为0.29%，随着经济的起飞，2004年后年增长率为2.45%，是过去的8倍。其中，20~39岁年轻人的高血压患病率升高最为显著，从1991年的4.5%上升到了11%。值得注意的是，甚至还有4%的儿童处于持续血压升高状态[26]。

高血压患病率高是问题，高血压控制得不好更是问题。70%的中风与高血压有关，降压治疗可以减少40～50%的中风风险[10]。

除了高血压外，过早吸烟也是导致年轻人中风的重要因素。今年6月，北京天坛医院对收治的800多例中风患者进行了回顾分析，发现青年患者的平均开始吸烟年龄为21.6岁，而中老年患者平均在28岁才开始吸烟[27]。

仅仅提前6年吸烟，青年组的中风年龄整体提早了20岁。

最新全国调查显示，20岁以上的男性吸烟率达到了47.6%，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开始吸烟的时候还不到20岁[28]，这个比例在未来会带来什么后果，不容乐观。

80%的中风，可以预防

作为人口大国，中国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风高危人群，包括2.7亿高血压患者、1.14亿糖尿病患者、3亿以上的吸烟者、6亿超重肥胖者[29-32]……

但请先别灰心：中风的危险因素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人力无法改变的，比如年龄、种族、遗传因素等；大部分危机都潜伏在日常生活中，比如高盐高油的饮食、超重肥胖、吸烟饮酒、缺乏运动等。

世界中风组织的研究发现，只要控制得好，80%以上的中风都可以早期预防[33]。

因此，我们能做的其实很简单，没什么高科技，主要就是管住嘴、迈开腿。

中国居民平衡膳食宝塔建议成人每天吃盐不超过6克，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少之又少。2021年，卫健委调查了全国7个省市的126家餐馆，发现就餐的消费者平均吃下了4.58克的盐，一顿就把一天的额度用得差不多了[34]。

较真地说，食盐里面的危险分子其实是钠。2021年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的一项随机试验覆盖了中国600个村庄，发现在平均近5年的随访时间内，食用低钠盐的人，比起吃普通盐的人，中风的风险降低了14%[35]。

盐不能吃太多，油也同样要克制。2015年，中国成年居民的日均脂肪摄入量为82.9克，平均脂肪供能比达到了35.8%，明显超过了《中国居民膳食指南》推荐的20~30%，有接近7成的人吃油太多[36]。

而油吃得太多，就容易导致超重和肥胖。2014~2018年，中国心血管病高危人群筛查项目调查了270万35~75岁的人，发现男性、女性的腹型肥胖率分别超过了36%和32%，估计全国每3个人中，就有1个是腹型肥胖患者（男性腰围≥90厘米，女性腰围≥85厘米）。

预计到2030年，归因于超重肥胖的医疗费用预计超过4000亿，中国成人的超重肥胖率将达到65.3%，大部分人都在所难免[37]。

而吸烟饮酒，更建议大家下定决心戒掉。大量饮酒可让中风的风险增加20%，并使中风相关的死亡率上升16%[12]；但在2015~2017年，中国的成人饮酒率为43.7%，比起2010~2013年的数据，不降反升，令人担忧[37]。

戒烟可以降低中风的发生率，还能降低中风患者的复发风险。2018年国外的一项研究发现，中风6个月内戒烟，可以在4.8年内显著降低复发或死亡的风险[12]。

既重获了健康，又节约了医疗费用和烟酒开支，可以说是一举三得了。如果觉得难以戒断，不如尝试用健身锻炼来转移注意力。

体力活动不足是中风的危险因素，规律的体育锻炼能够减少中风的风险，而且年轻人群受益程度更大。可惜的是，中国成年人群参加有效体育锻炼的比例只有11.9%[12]，从比例上看，规律运动恐怕比控制油盐量更难。

只想躺平不想动，这个朴素的愿望，可能已经成为了全民的特大难题。

近年来，6~17岁儿童闲暇使用计算机的时间增长明显，从每周的71分钟增加到了204分钟；25~44岁的中青年和75岁以上的老年人缺乏运动，参加体育锻炼的比例，是全年龄段最低[12]；最后算下来，唯一有希望的，可能只剩广场上的大爷大妈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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