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八卦、把自己撕扯开给别人看,这是很疼的。”

但龚琳娜最后还是这么做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东西,可能会鼓舞一些人”。

去年,龚琳娜结束了和老锣长达20年的婚姻,举办了一场“告别party”。

在二人的合奏下,老锣为她创作的第一首歌《自由鸟》,成了这段“藤缠树”般亲密关系的最后定格。

图源:微博

今年,她带着新书与鲁豫对话,很多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唱《忐忑》的“神曲女王”,在公众视线之外几经蜕变。

她剖析自己,不掩伤痛,亦不藏天真,曾被标签遮蔽的龚琳娜,变得清晰和立体。

“藤缠树”般紧密的关系已然松绑;

知非之年,龚琳娜接受了生活的巨变,痴与真全然地绽放。

鲁豫坦言,龚琳娜的自传她看了两遍,每一次都会被其中五个字迎面击中:“我太孤独了。”

在她看来,“我可以承认任何事,但让我对别人说‘太孤独了’,这需要巨大的勇气跟坦诚”。

龚琳娜与鲁豫对谈

这份坦诚,被龚琳娜悉数写进了书里。

2019年老锣带着两个孩子回德国上学,一家四口开始了8000公里的分别。

来年一起过春节的约定,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龚琳娜开启了一个人的生活。

在那些无人可见的日夜,她与一只蜘蛛成了朋友,对着它说话。她对着湖边的天鹅歌唱,换来它们“啊—啊—”的、并不优雅的回应。她穿过墓园去往山顶,对墓碑下的人们轻轻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要是你们不开心,我给你们唱首歌。”

那段时间里,龚琳娜和一只小白猫妙妙成了好朋友/微博

白天,面对摆满锅碗瓢盆的厨房,自己糊弄着吃一点,实在憋得慌,就去花园里拔野草。

日头一落,位于半山腰的家就会被漆黑的夜色吞没,寂静无声,每个夜晚都漫长得难捱。

房子里传出水滴的动静或者突然电表跳闸,都会让她的恐惧达到峰值。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里有一个黑洞,深不见底,我的心脏就往那个黑洞里跌啊,跌啊,经常半夜会哭醒。”

为了克制自己胡思乱想,她甚至专门买了一本《犯罪心理学》放在房间一遍遍读,“万一坏人找到我了,我给你唱个歌吧”。

此前老锣已经表露了疏远,在分隔两地后不久,他正式地、平静地宣告:“琳娜,我有了一个女朋友。”

早在两三年前,他就常提起到一个奥地利的友人,说她离婚了,有困境,二人常写信联系。迟钝的龚琳娜完全没当回事,不知道他们何时从鼓励变成爱情。现在,这个“朋友”成了“女朋友”。

龚琳娜抱持着“修复”的念头,试图挽回彼此的关系。

她前往德国让关系重新开始;她回到大理守着老锣的小屋为他送上101件礼物;她问:“如果我们的关系变成续约制,会好一点吗?”

就像曾自比《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莉香一样,龚琳娜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总是全力以赴。“每次把心打开,就意味着可能会受到伤害。”

《东京爱情故事》

不出所料,老锣只是坚定地说“你什么时候能承认,我们已经分手了”,并更多地提及女友。

“他说,跟我坐在一起,他就胃疼。”

2023年,龚琳娜在《乘风2023》的舞台上与美依礼芽合作演唱《花海》,正是她经历这段艰难生活的时期。

如今看来,漫天花瓣飘落,她唱的是花海绽放,也是“痛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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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2023》《去你家吃饭好吗3》

同年末,老锣终于带着孩子暂回大理,熟悉的生活环境没能让他改变心意,他说自己不会再回来,就算在国内有工作,也不会多待。

龚琳娜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在德国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

“他说:‘在河边散步、读书。’随即又补充,‘但不是我一个人’。”

“这样的痛,多一次我也不想有了。”

龚琳娜终于下了决定,离婚吧。

结束一段20年的婚姻,对龚琳娜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对这对曾经的“神仙眷侣”略有所闻,不难想象其中的痛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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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家吃饭好吗3》

正如龚琳娜所说,这是一段由音乐开始的缘分——

2002年的春天,北京的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寒意。正处于艺术迷茫期的龚琳娜,在一个小剧场里,第一次听到了老锣的音乐,在欣赏之下,两人相识,并相约一起切磋音乐。

一周之后的第二次见面,老锣弹着巴伐利亚琴,龚琳娜站在旁边和着琴声即兴演唱。

一个房间,两个人,没有观众,这场自由发挥的演出一唱就是三个小时。

龚琳娜第一次有了“没有任何条条框框,自由自在唱歌的感觉”,而艺术的共鸣也让两人之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图源:纪录片《归去来兮——龚琳娜和老锣的音乐世界》

一年后两人结婚,很快龚琳娜辞去民族乐团的工作,跟随老锣搬去了德国。

他们住在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森林里专心创作,以“龚锣新艺术乐团”的形式开始了对于音乐的全新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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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龚琳娜走的是正统演唱家路线/《去你家吃饭好吗3》回忆画面

也正是那段经历,重塑了龚琳娜对艺术、对自我的认知——

在欧洲的舞台上,唱中文歌的她努力丰富自己的唱法和音色,学习用心灵的沟通打动听众,让人们跟着她的歌声微笑、流泪。

与此同时,从小在家人、环境指责下对外貌感到自卑的她,也开始试着不化妆、不挑衣服、只涂口红就上台。

彼时作为爱人的老锣鼓励她:“我太喜欢你的小猪鼻和鱼尾纹了,这才是你的美丽!”

《金星秀》

“我内心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和我原来靠化妆来增加自信是不一样的,我觉得自己的生命要重新开始了。”在后来与老锣共写出版的一本书中,龚琳娜这样描述道。

2006年,老锣为龚琳娜在北京的一场演唱会写了一首新歌,取自孩子咿呀喃语、运用锣鼓经唱词的《忐忑》诞生。

这首歌在2010年末走红,开启了龚琳娜“神曲女王”的时代,《法海你不懂爱》《金箍棒》接连而来,突破传统的曲风和龚琳娜在舞台上颠覆性的夸张造型,一时间引来争议无数。

但龚琳娜想做的更多,他们一同创作二十四节气古诗词歌曲,悠远空灵的《小河淌水》、艰难举办音乐会,到后来又在央视邀请下创作编钟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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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能星战》

“仍记得几年前龚琳娜唱《小河淌水》时,老锣在台下望着她,两眼含泪的真切眼神。”

可以说在二十岁之后,龚琳娜的事业与生活与老锣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他既是龚琳娜的老公、孩子的爸爸、家里的厨师,又是她的作曲家、乐手、录音师及海报、唱片、服装的设计师。

龚琳娜多次用“藤缠树”形容两人亲密的关系。

但分离的预兆,也恰恰藏在“藤缠树”三字中。

2017年的某一天,老锣突然说:“琳娜,我不幸福。”他想要身心放松,与自然在一起,龚琳娜将家搬到了大理,但并未有什么帮助。

关系的缝隙从细节处显现。

老锣抱怨道:“你你你!全都是你!那么我在哪儿?”他感到两人没有共同话题了,“在你旁边,我全身都是僵的。”

龚琳娜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老锣顾左右而言他:“我爱不爱别人和爱不爱你没有关系。”

并要求她:“你以后不要叫我‘老公’,就叫我‘老锣’。既然你认为自己已经很独立了,但在生活中,还是要贴在我身上喊我‘老公’,不觉得很假吗?”

关系的疏言,伴随着事业的分歧。

她对于音乐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这对老锣来说更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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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慢谈》

龚琳娜理智地意识到,他们处在不同的生命周期。

这段感情因音乐而起,以音乐而终。

最终她以体面、充满仪式感的方式宣布了离婚——

去年10月13日,龚琳娜赴德国举办了一场告别派对,邀请了包括两个儿子在内的亲属以及友人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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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慢谈》

“如果是我的话,我打死都不会去。”鲁豫在节目里直言,自己无法理解这种告别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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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慢谈》

但龚琳娜笑着解释道,这既是为了一一感谢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也是为了给这段自己曾全力以赴去爱的婚姻画上一个不遗憾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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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琳娜结婚时也举办了一场派对,公婆从德国赶来,为他们唱中文歌/《去你家吃饭好吗3》引用素材

告别派对举办时,龚琳娜的脸上还留着几天前参加节目时淌水的伤口,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仪式结束后,她回到上海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她发现,脸上的创口已经慢慢愈合。

而她自己,也终于成了一只自由鸟。

龚琳娜最害怕的两件事,她都已经走过了。

一是不能唱歌,二是失去爱情。

但在这些看似毁灭性的打击中,她每一次都能找到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的办法。

2016年夏天,因为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她一度瘫痪,在段停息的时间里龚琳娜学习着世界音乐,打破了自己对流行乐的偏见。

这些总结与沉淀让她打开了自己,收获了一套独特的音乐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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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慢谈》

去年与老锣正式宣布离婚,面对这一次失去,在无数个人们看不见的、孤独煎熬的时刻,她走进自然,写下内心所想,用尽一切办法默默治愈着自己。

节目里,鲁豫说她“更有光彩了”。

龚琳娜也有数次关于成长的高光表达:“我没有了能再依靠的大山和大树,我自己就要成为那个大山和大树。”

在这个“浴火重生”的故事里,老锣似乎成了那把必须跨越的火,才有了龚琳娜的绽放。

但事实,也不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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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老锣在龚琳娜演唱视频下方评论表达不满,龚琳娜发文回应“前夫哥”/视频号、小红书

回看龚琳娜过去的成长经历,会发现对待艺术的“痴”和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真”一直是深藏在她性格中的特质。

7岁去少年宫学习民歌,她痴迷于模仿不同方言的语调和扮相;学生时期看到《雨中曲》主人公在大雨中举着伞唱歌跳舞,她久久不能忘怀。

成名之前,参加央视的“青歌赛”她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

拿到铁饭碗,她却对那些千篇一律的演唱、为保效果被要求的假唱感到厌倦。

似乎是老锣给了龚琳娜一个新的音乐的出口,但也是因为龚琳娜一直都在寻找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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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慢谈》

年轻时她便去主动拜访,对民族声乐现状提出“千人一声”批评的田青老师,想知道怎样做,才能不成为一个流水线上的“罐头”。

再后来,她追逐极致的艺术,演绎《胡笳十八拍》《苏武牧羊》不断突破自己技艺的高峰。

近年跨界参加《说唱听我的2》《乘风2023》等综艺节目,硬着头皮说服自己走上舞台,保持开放的心态努力学习。

她回忆刚上说唱节目的自己,“太尬了”“又土又二”,最后是她和早安的队伍拿下了总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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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唱听我的2》

《浪姐》上一首《花海》破圈感动无数人,更动人的是台下关于“粉色”的对话。

美依礼芽分享自己的困境,在收到节目邀约之前准备被迫退休了,因为在市场中是“老了”的,龚琳娜谈及自己的容貌焦虑“我不是一个好看的女孩”。

两个人敞开心扉,最后龚琳娜对没有自信的小美说:“所以你才需要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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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2023》

可以说,龚琳娜便是这样走过的。

她自己就是一把火,在过去的日子里不断淬炼、锻造着她自己,一点点拥有了决断的自信。

所以当节目里鲁豫问及未来的打算时,她回应自己正在寻觅下一个理想的创作与居住地。

每过十年,就要把自己的生活连根拔起再换一个地方”,这样从头再来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但龚琳娜视其为日常。

而说起自己倾注最多心血的艺术,她的创作方式仍然是“真听真看真感受”——

不仅去少数民族地区采风,更同吃同睡,甚至主动去住漏风的老房子,只为了体验“人住在里面风吹进来什么感受”。

正如她在节目里坦言,“我的内心有一团火。”

这团火,用温暖疗愈着她,带她跨过了恐惧,直抵艺术的本真。

今年8月1日,龚琳娜的50岁生日,她在微博里写道:

“今天,五十,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纯真清澈,感恩自己从没有丢失对生命的热爱。”

至此,回到音乐里的龚琳娜,开启了充满未知的人生第二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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