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镇》是古华的代表作,也是伤痕文学的代表作之一。当然,时下有些人看到“伤痕文学”四个字就头疼,所以也不妨叫它反思文学或者改革文学,如果依然头疼,那就叫它治愈文学吧。还头疼,那就没办法了,说明已经不可救药。

1981年,古华创作了小说《芙蓉镇》并发表,并在1982年12月5日,首届茅盾文学奖,到1986年谢晋将《芙蓉镇》搬上荧幕。当时的电影《芙蓉镇》拍得尺度还是比较大的,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现在看到的《芙蓉镇》被删掉了不少些。

前段时间看印度电影《杰伊•比姆》,看到许多人说能甩中国电影几条街时,我还说了几部也算比较敢拍和深刻的电影,第一个我就点到了《芙蓉镇》。可是当年敢拍、敢放,现在却不敢了。看来最后一句话说准了:要是不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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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着什么?防着王秋赦的幽灵。电影里故事的结尾,王秋赦穿着破衣烂衫,提着个破锣,一边敲,一边用沙哑的嗓音喊着:“运动了!”秦书田是一个思想敏锐的人,对谷燕山说:“世道不变,要是不防着点,他说的兴许是道理。”

什么意思?就是说如果不进行社会改革,还跟以前一样,王秋赦说的“运动”就还有可能回来。王秋赦这个好吃懒做、溜须拍马的二流子,曾经是“运动”的受益者,一度登上了领导的位置,但他的运气终因“运动”的结束而结束。

可是,“运动”能不能彻底结束?当时的人们心里还没有底。而且当时有些人是不甘心“运动”结束的,就比如王秋赦。王秋赦盼望着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再来一次“运动”,再分富人的钱。所以秦书田说“要是不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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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防着点”?因为善良的人们希望过上平静的“小日子”,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致富,过上好日子。可是“运动”严重打乱了人们的正常生活,不仅如此,“运动”还使得人与人之间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甚至互相伤害。

故事里,胡玉音两口子靠着勤劳的双手,凭着聪明才智,做个米豆腐的小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但“运动”中,胡玉音作为富裕的“出头鸟”,把买来的碎米谷子变成商品“给了自己”,被以“走资本主义道路”之罪打倒。

故事里,黎满庚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家庭,为了保住自己的社会地位,主动向组织坦白,把胡玉音让他保管的1500元上交,举报了自己曾经的恋人、现在的干妹妹胡玉音。酒后吐真言,黎满庚对谷燕山说“我不踩你就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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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把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人变成了鬼,鬼变成了人。正如秦书田所说,“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鬼”。就像黎满庚两口子,本是心地善良的人,但是却不得不做出伤害胡玉音的事。为了自保,至亲之间也断绝关系,这其实连鬼都不如。

像谷燕山、黎满庚这样的好干部被打倒,像王秋赦这样的二流子、李国香这样的变色龙能得势,能呼风唤雨,妨害老百姓生产、生活,老百姓怎么能过得好?胡玉音与秦书田结婚时,跪下对谷燕山说:“要是干部都像你,日子就太平了!”

的确,“运动”结束后,再也不批这个斗那个了,老百姓和睦了,安心生产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有本事谁使,勤劳的人无不干劲十足,对未来充满希望,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个人小日子好了,国家大日子跟着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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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华后来在《话说<芙蓉镇>》中讲了创作缘由。1978年秋,古华到一个县里采访,时值举国上下进行“真理标准”大讨论,全国城乡开始平反冤假错案,文化馆的一位干部跟他讲了县里一个寡妇的冤案,此即《芙蓉镇》故事来源。

古华的了不起之处在于,把寡妇的冤案放在时代大背景下,让形形色色的人登上历史的舞台,展示时代潮流对人性与人物命运的深刻影响,揭示社会问题的历史根源,发出了改革的呼声。整部书虽然写伤痕,但是最终也写治愈。

然而,古华似乎还有一个更了不起的地方,这就是留下了一个接口。王秋赦虽然疯了,但是李国香却高升了。李国香的高升,意味着“运动”根子还在,这就是王秋赦的幽灵,像病毒一样潜伏着,一旦环境适宜,又喊阶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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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愿意像牲口一样活着?曾经像牲口一样活过来的人,现在都还没死呢,现在岂能让王秋赦的幽灵复活?经历过的人都记着秦书田的话,要“防着点”,坚决反对王秋赦回来敲锣喊“运动”。

老百姓对什么主义、什么运动虽然不太懂,容易被调动起来,但是老百姓心中有杆秤,老百姓心中更牢记着教训。老百姓就想过好太平的“小日子”,谁破坏老百姓的愿望,谁就是社会害虫。

现在的《芙蓉镇》电影删掉了重要内容,但是删不掉原著里面的内容,更删不掉历史,何况现在还有许许多多历史的见证者。只要善良的人们头脑清醒,王秋赦的幽灵找到几个附体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