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远嫁是一本尘封的书,我不敢打开,因为字字都是血,句句都是泪——写给远嫁的女人。
我叫李长贵,出生在70年代,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听妈妈说,她一共生了6个孩子,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病死了。
我们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三年两头涝,一年不涝也是遇见干旱,收成也不好。
我大哥56年生,二哥58年,姐姐61年出生,二哥7岁的时候,爸爸带全家人去芜湖讨饭,曾经把他送养给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后来养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二哥不好,二哥凭记忆讨饭跑回来了。
姐姐三岁那年,眼见就要收麦子了,家里好几天没吃的了,孩子们饿得哇哇直哭,妈妈狠狠心,趁着夜色含着眼泪把姐姐送到离家几里外的麦田里,麦田里的豌豆已经长荚,不用担心她会饿死。
临走时妈妈搂着姐姐痛哭流涕,舍不得放手,爸爸强忍着泪水说“大科妈,别哭了,小心被看青的发现了,丢了总比饿死强。”(看青就是生产队安排看护庄稼的人)。
爸爸转身对姐姐说“你逃命去吧!是死是活就看造化了”。
姐姐不哭也不闹,妈妈说那时候的孩子都是饿傻了,有了吃的东西可以不要妈妈。
姐姐在黑夜里待了一天一夜,妈妈在家哭了24小时,第二天晚上,爸爸看着哭肿了眼睛的妈妈说“要不,我们把三丫头找回来吧!要死,大家也一起死。”
听到这句话,妈妈一骨碌爬起来,拉着爸爸就飞奔到麦田里。
爸爸妈妈趁着夜色去找到丢弃姐姐的地方,妈妈小声喊姐姐的名字,姐姐应道“妈,我在这里。”
妈妈一把搂过姐姐,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这些经历都是妈妈和我说的,妈妈想起来就流泪。
小时候的记忆一天到晚都在寻思怎样填饱肚子,做梦都是找吃的。
我们家尽管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我们都读书了,我也问过妈妈,妈妈说那个年代交不起学费,一到开学没钱缴费就退学,村干部就挨家找,等有钱了再去读。
我小时候是在姐姐背上长大的,姐姐上学也把我带进教室,我就安静的在旁边坐着,不哭也不闹。
大哥小学毕业就给生产队放牛,小小年纪当大人使唤。
成年后大哥很会做活,是种庄稼的好把式,但因为小时候有过被送养的经历,大哥沉默寡言。
二哥16岁初中毕业,毕业后就在生产队挣工分,按说一家四个挣工分的应该不穷了,可我们家还是一天三顿靠红薯勉强填饱肚子,想吃一顿馒头都费力。
因为那个年代没有化肥,农作物产量低,麦子长得稀稀拉拉,用老百姓的话说:兔子都不拉屎。
80年,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分了10亩田,结束了吃糠咽菜的日子。
姐姐也初中毕业几年了,出落成大姑娘了,姐姐长得漂亮,水水嫩嫩的就像一朵花 ,十里八乡都知道冒富(爸爸的名字)家有个漂亮的丫头,媒人踢破门槛给姐姐找婆家。
爸爸告诉媒人“我们家大科也不小了,你们瞅瞅有没有愿意换亲的,这样俩孩子的婚事都解决了。”
姐姐一听就哭了,大哥也摆着手不同意,但是爸爸说的很坚决,“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这个家我说了算。”
于是媒人隔三差五过来提亲,但姐姐就是不同意,这样又拖了几年。
后来有人介绍一个人家,外人看起来两头都比较般配,姐姐在父亲的压制下答应了,但是我感觉姐姐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男孩,男孩一来姐姐就躲了起来。
邻居慧婶是云南人,16岁就被人贩子骗来了,已经是4个孩子的妈妈了,但因为穷一次娘家没回过。
83年春天,慧婶娘家弟弟找过来了,因为这次寻亲,我们一家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慧婶的弟弟叫康进,20出头的小伙,人长得不错,虽然个子不高,但很精神,而且能说会道。
康进是苗族人,能歌善舞,因为我们这边没有少数民族,姐姐对那个民族很好奇,没事就和他待一起,听他讲少数民族风土人情,和大山里的趣闻轶事。
时间久了姐姐竟然喜欢上他了。
妈妈也提醒过姐姐不要天天往桂花婶家跑,你是有婆家的人,小心村里人嚼舌根,姐姐不以为然。
一个月后,康进走了,姐姐也不见了,妈妈也没多想,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见姐姐的踪影,他们问遍整个村庄,都没有姐姐的下落。
一家人急得一夜没睡,因为姐姐亲事已经定好了,又不敢声张。
一直到第二天,听人家说康进走了,爸爸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说:糟了。
爸爸妈妈赶紧找到慧婶家,慧婶死不承认,还说弟弟有女朋友,秋天就要结婚了。
爸爸知道她说谎,但由于贵州离我们这太远,当时条件有限,慧婶也不愿意说出家里的地址,爸爸一点办法都没有。
爸爸一气之下把婶子家里的东西全砸了。
这件事闹出很大的动静,因为当时姐姐是俩换亲,姐姐走了,哥哥的婚事也泡汤了。
退亲的时候,对方的家长把爸爸妈妈羞辱了一顿,骂爸爸妈妈教女无方,生了这样的女孩祸害人。
爸爸警告家里人,任何人都不能联系姐姐,就当她死了。
妈妈也是哭天喊地的骂: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再把她捡回来,饿死算了。
就这样姐姐从家里消失了,追随她所谓的爱情去了。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割不断的,妈妈一边咬牙切齿诅咒着,一边撕心裂肺的思念着姐姐。
妈妈整日以泪洗面,爸爸也是愁眉不展,每天抱着汗烟袋吧嗒吧嗒的抽,大哥更是自责以为是他害了姐姐。
爸爸扔掉姐姐所有的东西,还不允许我们在家提到她的名字。
但是记忆扣不掉,我经常看见爸爸打开姐姐的房门,往里面瞅几眼,唉声叹气。
妈妈天天背着爸爸,肩膀一耸一耸 ,不敢哭出声。
姐姐走时22岁,那一年我12岁,读四年级。
姐姐刚走那几年写过几封信回来,但都被爸爸撕了,内容没有人知道。
因为姐姐当初走的时候,我们和桂花婶加关系搞僵了,从此我们没有姐姐一点消息。
多年后家里的日子已经不那么紧巴了,二哥家有了两个孩子,但大哥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妈妈老的很快,她一边愁哥哥的婚事,一边又思念姐姐。
87年我读初三,那年秋天,我正在家里做作业,妈妈在剁猪草,姐姐突然毫无征兆的回来了,离妈妈老远,姐姐噗通一声跪下了,用双膝向妈妈挪过去。
妈妈赶紧丢下菜刀,跑过来跪下抱着姐姐,哭着说“我的乖乖来,你可回来了,想死妈妈了呀!”
妈妈声音拖得很长,我真担心她一口气不上来憋过去。
妈妈把姐姐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好像怕姐姐飞了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抱着哭,我傻呆呆地蹲在旁边抹眼泪,姐姐好像突然发现我,一把揽过我的脖子,我们三个人的头抵在一起。
姐姐的鼻涕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
姐姐回来时爸爸出门打河坝去了,估计是慧婶告诉她爸爸不在家她才敢回来的,她知道以爸爸的脾气不会原谅她。
那次姐姐过了三天就走了,临走时又是难舍难分,妈妈嗔怪的说“回来干嘛?还不如不回来,你一走又把我的心又带走了。”
姐姐更是哭的抬不起头,临上车时姐姐抹了一把眼泪,斩钉截铁的说“妈妈,你放心,我明年再回来看你。”
为了这句承诺,妈妈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经常看到妈妈一个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骂“这个死丫头走了就不知道回来”。
如果有人跟着说姐姐不好,妈妈马上又为姐姐辩驳“一家不知一家难,如果有条件不用说她也知道回来。”
妈妈就这样一边思念成河,一边又自我疏导。
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学习,我有个想法,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接姐姐回家。
我学习在班级名列前茅,88年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中专。
我感觉我离姐姐近了一步,那时候我还没有收入,没有能力去看望姐姐。
中专毕业以后,我回到县城工作,后来结婚生子,因为有家庭孩子的牵绊,看望姐姐的事情早已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我总是一年年的承诺,然后又一次次失约,我在这头等,姐姐在那头盼。
我家客厅里挂着一幅地图,我经常站在地图前看,贵州离安徽没多远,这条路却走了一年又一年,成了到不到的地方。
一直到2010年,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爱人一直知道我有个姐姐,但一次也没有见过。
那次去贵州,说好我一个人去的,但在出发前几天,爱人要和我一起去。
我们安顿好孩子,又特意给姐姐买了她爱吃的芝麻糖,还买了了一大包板栗,就出发了。
离姐姐越近,我心情越激动,我无数次幻想和姐姐见面的场景,姐姐拥抱着我,我们俩说不完的话。
下了火车又转了几次汽车,终于来到姐姐所属镇上,一打听还有十来里山路,爱人很为难,她是城里人,从来没有走过远路。
我们就问当地老百姓能不能租车过去?对方笑着说,都是山路,根本不能走车。
于是爱人买了一双平底鞋,我们决定走过去。
一路上我背着行李,爱人空着手,扯着我的衣襟往前走。
我们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爱人一个劲都感叹,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姐姐在这个地方待这么久。
终于在傍晚太阳落山之前,走到了姐姐的村口。
老远我就看见姐姐站在村口,向这边张望着,我赶忙张开双臂飞奔过去,那一刻开心就像个孩子。
快到姐姐身边,我突然愣住了,面前的姐姐拄着双拐,人很瘦,像个小老太太。
我赶忙冲上去扶住她,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她身上的骨头咯疼了我,曾经那个温暖的脊背哪里去了?
抱着姐姐,我失声痛哭,姐姐也哭的喘不过气。
姐姐哭着说:小伟,我得了双侧股骨头坏死,已经好些年了,我不敢去看妈妈,原谅姐姐没有去山外接你, 我走不动呀!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内心我一直抱怨姐姐,这么多年不回去看望父母,原来姐姐也是有苦衷的,她是怕父母知道了担心,这种情况下也没脸回去。
过了好几分钟,爱人才赶上来,我伸出手来一手揽着爱人,一手揽着姐姐,还没有说话,几个人就哭成了一团。
我蹲下身子,哭着说:姐,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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