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ly的作品
Sally和Bob是一对结婚54年的夫妻,
他们在香港大屿山顶,
买下一栋老房,
亲手改造成三层半的家,
一住28年了。
他们把近乎垂直的斜坡改成露台花园,
种满超过300种植物。
一楼的餐厅与厨房
Sally曾经是一个百米跨栏运动员,
后来当老师,办幼儿园……
50岁后,
她发现了自己对植物绘画的天赋与热情,
每天手绘植物7小时,连续13年。
并收到香港大学教授邀请,
将100种植物画,集结成书。
Bob则对模型制作有着极大的热情,
他在家中小花园里
建造了一套迷你的铁路系统。
两人在家中各有工作室,
相互独立,互不干扰。
同时两人的亲密关系,
有一种老派的浪漫,
他们说婚姻就像玩一个游戏——
每天假装“第一次约会”,
尊重彼此,对对方好一点。
十月,一条拜访Sally和Bob的家,
聊聊他们的故事,
和他们可爱又浪漫的日子。
编辑:俞书涵
责编:陈子文
1979年时的大屿山
Sally:我们1997年搬进这栋房子,如今已经快三十年了。
初来大屿山,这里几乎是一片荒地,没有树。我和 Bob带着两个儿子来这度假过,我觉得比挤在市中心密密麻麻的房子里舒服多了。后来听说有一间要卖,一栋三层的老房,室内条件很差,但我一望向外面就确定了,不远处就是维多利亚海滩——我会在这里住一辈子。我对 Bob 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用建筑余料填成的花园阳台
这栋房子是建在一个土坡上的,接近90度的坡。我们把墙上拆下来的建筑余料填到土坡上,搭出一个花园阳台。
考虑到小朋友很喜欢顺着台阶往下跑,好像走进了一片树林。我把原本长在那的树都特意留下来了。站在那,就可以看到树梢和小小的花。
一楼是厨房和餐厅,把几面墙敲掉,打通成完全开放的空间,一进门,大家就可以一起聚在这里聊天,一起做饭。
Sally的工作室
二楼是我的工作室,Bob的火车工作坊,还有我们的卧室。我常常会在这里待上三四个小时,一边听侦探小说,一边画植物。到了傍晚,我也会拼拼图,等着闻到楼下的饭菜香。
Bob的火车工作坊
旁边有个储藏室改成的小工作间,是Bob做火车模型的地方。
Bob:我一直都很喜欢火车,喜欢做模型。早年,没有Netflix,没有录像带,你只能看电视。但是英文频道的节目实在太无聊了。那时候我会把一个托盘放在膝盖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做模型,结果弄得到处都是胶水,椅子上、桌子上全是。
Sally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同意我把楼上原本储物的小房间改成一个小工作室。她在她的工作室里工作,我就在旁边的小房间里工作。我们有时候还会互相发消息,问“要不要喝杯咖啡?”
Bob在花园里建造的“铁路系统”
后来火车模型越做越多,我就想着在花园里建一条铁路。果然这些铁路和火车特别受欢迎。有意思的是,每次朋友们来,真正最兴奋、最想玩火车的,往往不是孩子,而是那些爸爸们。
Sally与Bob家中位于三楼的客厅
三楼的客厅更像是一个晚上的空间。晚上大家在这里坐下来聊天,安安静静的;孩子们在楼下跑来跑去,也互不干扰。这也是我说把房子“倒过来”设计的原因。我去过很多人家,玩具到处都是,我希望这里是一个让人心静下来的地方。我选了绿色的色调,让空间更平和、更放松。
我还在三楼留了小厨房,想泡杯茶就不用跑下楼去拿东西。这里还有小狗Thea的卧室,她很喜欢呆在这里。
1979年,我三十岁,那时候Bob因为工作原因要搬来香港,我们就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到了这里。
我年轻的时候是运动员,主项是一百米栏,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训练上。我也很喜欢芭蕾。后来我才意识到,长期练跨栏其实已经伤到了我的右侧髋部,而芭蕾和舞蹈中那些高强度的动作,对关节来说风险太大了,我知道这条路不能再继续走下去。
Sally向我们展示她分别在20岁,60岁和70岁时做的同一个瑜伽动作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让身体保持在一个好的状态,健康、强壮、有弹性,这一直是我人生里的第一优先级。因为受伤,我转而学习体育教育。来到大屿山之后,我又逼了自己一把,通过考试拿到了担任校长的专业资格。我设计的课程体系还受到了教育部门的关注和研究。我真的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份工作我做了十五年。
开始画画,和一段友情相关。有一次朋友跟我说,我总是太安静了,显得有点无聊,不如一起来写生。我一开始会想,为什么不用相机拍一张就好了?后来我意识到,按一下快门,你并不会真正理解自然的复杂性。只有通过画画,我的大脑才能真正“看见”那株植物,把它完整地记在心里。
后来朋友再约我喝咖啡,我就一直坐着画画。她对我说:“我觉得你应该开始创作植物绘画。”那一年我已经50岁了。
Sally的作品
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再去学一件全新的事。她却跟我说:“你心里有一部分,是一直没有被完成的。”不久之后,我从学校辞职,真正开始了这条创作的道路。
我可以坐在椅子上,连续四个小时,只盯着一片叶子看。别人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总能看到那些很复杂的细节,我觉得这些都是大自然的魅力,真的很值得被记录在纸上。
比如画一片叶子,边缘有很多细小的锯齿,我会一片一片地数,必须数清楚,然后一模一样地画出来。这件事的核心就是耐心,现在大家都希望半小时出成果,有时候连一个小时都嫌太久。
有时候我也会拍照记录下植物,但更多我还是得对着实物画,确保结构完全准确,有的时候也需要把花刨开,这样才可以画到里面的结构。你甚至会忍不住对着花说:“能不能再把花瓣稍微打开一点?”
我会把颜色样本放在旁边,对照着实物,把颜色调到一模一样,之后再把所有东西整合起来。这真的需要极大的耐心。创作需要长时间的专注,有时候四、五、六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直到你意识到,天都快黑了。
画画之外,我也打理花园、参加聚会、出去散步,你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承受这种高度的耐心。跳舞、瑜伽、散步——先让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我才能安静地坐下来画画。那个时候,一切才是对的。
Sally与Bob的结婚纪念日合照(左)与结婚照(右)
Bob:我们的相识,听起来不可思议,这种事情现在几乎不可能发生了,因为现在都是网上约会、各种App。但那时候一切都只关乎于人与人之间直接的交流和互动。
你会在派对上遇到人,或者在酒吧里搭讪,这就是认识新人的方式。我和Sally,是通过Sally的妈妈在酒吧里“牵线搭桥”认识的。
那时候我是个小伙子,在一个酒吧里,偶然和一个中年女士聊上了天。她说:“我和两个女儿来参加一周的帆船课程,你看起来不错,一定要认识我的女儿。”结果一转眼,我身边这个美丽的姑娘和她姐姐走进了酒吧,我当时就呆住了,瞬间坠入爱河。
Sally:我姐姐当时还跟我说:“这个男生看上去不错诶。” 我立刻就说:“走开,他是我的。”
Bob:我当时太紧张了,整晚站在那里,膝盖发抖,嘴巴动来动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被眼前的她震住了。那天后来我还很担心:我刚遇到这个世界上最美、最棒的女孩,她会看上我什么呢?当时俱乐部里的人还说我们俩迟早会结婚的,真的很神奇。
到现在,我们认识已经56年,结婚54年了。
Sally和Bob在各自的空间做自己的事
以前我,办公室里的女孩子常常问我:“你的婚姻秘诀是什么?”我就跟她们说,我们只是尊重彼此,对对方好一点。
就像两个人在玩一个游戏——假装每天都是你们的第一次约会,每天都想要让对方觉得:哇,这真是个特别好、特别可爱的人。所以你必须对彼此友善、体贴。我们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Sally: 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一致,而且因为太了解彼此了,如果我要说一件我知道Bob可能不会完全同意的事,我会先告诉他:“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能不太喜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话说出来,而事情也不会变得尖锐。我们在这一点上配合得非常好。
还有一件我觉得很重要、也很有意思的事情是:我们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Bob做他那些精细有趣的模型火车,我做我的植物艺术创作。我们都可以自由地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会互相干扰。
同时,我们也有很多可以一起做的事。我们喜欢一起打理花园,也都喜欢旅行。我们一起去过北京、杭州、上海,还去过新疆,到了乌鲁木齐和吐鲁番,真的非常美。这些共同的经历,加上彼此独立的空间,让我们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好的平衡。
说实话,只要我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情,“死亡”这件事一点都不会让我困扰,我完全可以接受。唯一不想的,就是老了以后变成那种爱抱怨、脾气坏的人。
其实我们只是会说话的动物而已,和树相比,人类的寿命一点也不算长。它们还在的时候,我们往往已经离开了,这件事我们改变不了,只能接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时间到了,你就接受它。等到那一天,我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在后面山上的树林里,因为那会是很好的养料,我也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回馈它们。
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当年更成熟、懂得更多。那时候的我,对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大半事情都不了解,但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也并没有什么建议,我已经“出局”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因为等你慢慢变老,就会发现只有当你什么都尝试过了,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最想做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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