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都说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相守,还牵扯着两个家庭的牵绊,但我从没料到,这份牵绊会变成每月的免费聚餐和永远收拾不完的残局。
我和老公周明结婚不到一年半,他弟弟周强一家每月周六雷打不动上我们家来蹭饭。
更让我生气的是,他们吃饱喝足后,嘴一擦抬屁股就走,连擦嘴的卫生纸都不顺手扔进垃圾桶。
直到一天周六,我看着厨房水池子里摞成山的脏碗筷,心里压制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
01
我叫林晚,今年三十一岁,在江城一家风尚文化传媒公司做活动策划,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各种细节打交道,累但充实。
我老公周明,比我大三岁,是一名资深程序员,薪资待遇比我稳定不少,我们俩婚后一起攒钱付了首付,在江城这个繁华的省会城市,拥有了一套八十五平的温馨小窝。
房子不算宽敞,但每一处装修都是我和周明一起敲定的,浅灰色的布艺沙发,暖橙色的嵌入式灯光,周末的早晨,阳光总能透过落地窗洒满小半个客厅,温暖又惬意。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生活,和心爱的人守着小窝,过着平淡又幸福的小日子。
可这一切,在一年半前被我老公的弟弟周强一家打破了,他们成了我们家雷打不动的“每月四次常客”。
周强是周明的亲弟弟,在一家贸易公司做销售,收入时高时低,很不稳定,弟妹苏蕊自从生完孩子后,就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女儿朵朵。
他们一家住在江城市另一头的和平里老小区,房子是租来的,面积不大,设施也比较陈旧。
记得是一年半前的一个周末,周强突然给周明打电话,说想带着家人来我们家“热闹热闹”,吃顿“家常便饭”。
当时我和周明都觉得,兄妹之间多走动是好事,就欣然答应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热闹”之后,就变成了固定的惯例,每个月的第二、三、四、五个周六,他们都会准时上门。
每次都是下午四点半左右,门铃准会响起。
周强手里总会拎着一袋不超过四十块钱的水果,不是便宜的橙子就是普通的梨,苏蕊则牵着朵朵,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走进门。
“嫂子,又来打扰你们啦,这次给你带了点新鲜水果,你尝尝。”
“哥,今天准备了啥好吃的呀?妈总说你家伙食好,让我们多来学学厨艺!”
他们的话说得格外动听,让人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一开始,我是真心实意地欢迎他们。
每次他们要来的前一天,我都会认真琢磨菜单,周六一大早还会去大型超市采购新鲜食材,然后在厨房里忙活整整一个下午,煎、炒、烹、炸,满满当当弄上一桌子菜。
周明也会在旁边帮忙打下手,洗洗菜、切切肉,偶尔还会和我打趣几句,厨房里满是烟火气。
他们来了之后,就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旁吃饭,不停地夸我手艺好,说在我们家吃饭才有家的感觉。
我那时候也觉得,虽然忙活一下午挺累的,但能让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渐渐地,我发现事情变了味道。
每次吃完饭,餐厅和厨房的“战场”,永远都是我一个人来收拾。
他们一家三口,会非常自然地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周强打开电视看体育比赛,苏蕊陪着朵朵吃水果、玩玩具,全程没有一个人会主动过来搭把手。
周明有时候会象征性地站起来,想收拾一下桌子,可每次都会被周强叫住。
“哥,快过来,这场球赛太精彩了,错过就可惜了!”
要么就是我婆婆的电话准时打过来,先跟周明聊几句家常,再跟周强絮絮叨叨说半天,收拾的事就这样被搁置了。
等到他们走后,洗碗池里总会堆满沾着油渍的盘子、碗、筷子,还有炒菜用的锅,一眼望过去,让人头皮发麻。
我并不是真的计较要洗多少碗,也不是舍不得那点水电费。
我真正在意的,是他们那种把我当成“免费保姆”的理所当然,是对我付出的完全不尊重。
我曾经试着暗示过他们。
有一次,我看着苏蕊又拿起一块苹果,笑着对他说:“苏蕊,我新买的这款果蔬洗洁精特别好用,去污力强还不伤手,你以后也可以试试。”
苏蕊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敷衍着说:“是吗嫂子,那我回头也买一瓶试试。”
说完就转头去看朵朵,嘴里喊着:“朵朵别跑,小心撞到桌子!”
话题就这样被他轻易地带了过去,我的暗示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也曾经直接跟他们说过。
还有一个周六,我因为前一天加班到深夜,身体格外疲惫,腰酸背痛的,看着正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周强,我直接开口说:“周强,今天的碗有点多,你能不能帮我把碗放进洗碗机里?我实在有点不舒服。”
周强随口“哎”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来,收拾了两个盘子就放在了洗碗机旁边。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就径直走到了阳台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悠闲地抽烟,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还是我和周明一起,收拾到深夜才把厨房和餐厅清理干净。
那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跟周明抱怨了起来。
“你弟弟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每次都来吃现成的,吃完拍拍屁股就走,难道我是他们请的钟点工吗?”
周明搂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无奈:“老婆,我知道你辛苦了,也知道你受委屈了。”
“但周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苏蕊带着朵朵也确实不容易。”
“咱妈不是常说嘛,兄妹之间就该互相帮衬,咱们条件比他们好一点,多付出一些也没什么。”
“这哪里是多付出一些啊?”我推开他的手,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这分明是每月四次的义务劳动!”
“我们的周末完全被他们占用了,我想跟你出去看场电影,想窝在家里追追剧,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一天,现在这些都成了奢望!”
“好好好,是我的错,老婆你别生气了。”周明连忙哄着我,“下次,下次我一定跟他们说,让他们多少干点活,行不行?”
“别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可是,根本没有所谓的“下次”。
或者说,周明的“说”,永远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度,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等到下一个周六,周明确实跟周强和苏蕊说了让他们帮忙收拾。
“周强,吃完饭去帮你嫂子收拾一下桌子。”
“苏蕊,别光坐着,也动动手搭把手。”
可他们要么随口“哦”一声,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任何行动;要么就笑嘻嘻地回一句“嫂子这么能干,哪里用得着我们啊”,然后就继续看电视、陪孩子。
周明见状,也不再坚持,仿佛他说了这句话,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有没有效果,他似乎并不在意。
而我,就在这一次次的暗示、明说、生气、妥协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被消耗感。
我的家,原本是我和周明躲避外界风雨的避风港,如今却变成了一个需要我每月四次高强度“营业”的公共餐厅。
我甚至开始害怕周六的到来,一想到他们要来,我就提不起精神。
那个曾经充满阳光和欢声笑语的客厅,在他们一家到来后,在我眼里也变得拥挤而嘈杂,让我感到窒息。
我心里很清楚,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要么我彻底崩溃,引发一场家庭大战;要么,我就得想个办法,改变这种“理所当然”的规矩。
02
转变的契机,来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可笑。
上个月中旬的周六,我像往常一样,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他们爱吃的菜,其中有一道红烧排骨,是朵朵的最爱。
小孩子吃排骨,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还掉了不少骨头在桌子上。
吃完饭之后,苏蕊抽了一张纸巾,随意地给朵朵擦了擦手和嘴,然后,非常自然地把那张沾满油渍和排骨碎屑的纸巾,揉成一团,放在了我新买的浅灰色布艺沙发扶手上。
那团显眼的污渍,在暖橙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当时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盘子,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周明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蕊却浑然不觉,抱起朵朵就说:“走,宝贝,我们去洗手间洗洗手,然后回家好不好?”
说完就带着朵朵走进了洗手间。
我看着那团纸巾,感觉它就像一个刺眼的标志,无声地宣告着他们在这个空间里的随意与越界,完全没有把这里当成我的家,而是当成了可以随意糟蹋的公共场合。
那天晚上,他们照例坐到了快九点才离开。
送走他们,关上家门的那一刻,我看着一片狼藉的餐厅和客厅,第一次没有立刻去收拾。
我走到沙发边,拿起那团已经干掉、油污都渗进布料纤维里的纸巾,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坐在那个沾着污渍的沙发旁边,发了很久的呆。
周明洗完澡出来,看到我还坐在那里,就走过来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累坏了吧?要是实在不想收拾,就明天再弄,先去洗澡休息吧。”
我没有动,只是指了指沙发扶手上那块已经不太明显,但我却看得格外清晰的油印。
“周明,你看见了吗?”我轻声问道。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顿了顿,说道:“哦,应该是苏蕊不小心弄的吧,没事,明天我试试用清洁剂擦擦,应该能擦掉。”
“如果擦不掉呢?”我追问道。
“那…那应该能擦掉吧,你别太在意了,沙发嘛,总是要用的,难免会弄脏。”周明试图安慰我。
“我在意的不是沙发。”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凉意,“我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把那么脏的东西,放在我们家的沙发上?”
“就像放在他自己家,或者说,就像放在一个公共餐馆的椅子上一样,完全没有丝毫的尊重。”
周明沉默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继续问道:“周明,这是我们家,对不对?是我花了两个多月时间跑遍各大家具城,和你一起精挑细选的沙发,是我们一起努力工作、一起还贷款的房子,对不对?”
“对,当然是。”周明连忙握住我的手,“老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
“你不知道。”我抽回自己的手,声音里的凉意更重了,“你如果知道,就不会每次都只是‘试试说说’,然后任由一切照旧。”
“你觉得这是小事,是家人间的小摩擦,但对我来说,每月四次,每一次都是在我对‘家’的美好感觉上,划下一道小口子,现在,它已经快千疮百孔了。”
那天晚上,我们爆发了恋爱结婚以来最冷静,也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或许说,这更像是我单方面的控诉。
我把这一年半以来的疲惫、委屈、不被尊重的感觉,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说我讨厌计划好的周末被永久占用,讨厌自己的私人空间被肆意闯入,讨厌自己的付出被视作理所当然,讨厌连表达不满都要小心翼翼,怕伤了所谓的“和气”。
周明一开始还试图辩解,说家人之间就是这样,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让我看开一点。
直到我说:“如果这个家让你觉得,你弟弟一家的感受,永远排在我的感受前面,那这个‘家’,可能不是我想要的了。”
他这才彻底慌了。
“老婆,你说什么呢!你在我心里当然是最重要的!”他急忙说道,“我…我只是不想把关系搞僵,爸妈年纪大了,就希望看到我们兄妹和睦相处……”
“兄妹和睦,就得以牺牲我们小家庭的舒适和我的感受为代价吗?”我反问他,“周明,我是和你过日子,不是和你全家,更不是和你弟弟一家过日子。”
“我需要边界,需要尊重,如果连你都不帮我建立这个边界,还有谁会尊重我?”
那晚,我们一直谈到了凌晨一点半。
周明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者说,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承认自己之前处理得不好,总是和稀泥,让我受了太多委屈。
他答应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会再让我独自承受这些。
“你想怎么做?下次直接不让他们来?”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直接拒绝,太过生硬,不仅会让周明很难做,还会给婆婆留下话柄,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争吵。
我需要一个方法,一个不那么直接,但又能清晰传递我的态度和信号的方法。
一个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或者至少,开始懂得“分寸”和“尊重”的方法。
第二天是周日,我坐在依旧凌乱的家里,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忽然,一条推送广告跳了出来——某购物平台正在促销简易餐具,加厚可降解材质,价格实惠还方便。
我盯着那条广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有点冒险,但或许能解决问题的念头。
03
我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用了接下来的整整十天时间来观察、思考和准备。
我首先观察了周明的态度。
那次深谈之后,他确实有了一些变化。
周三晚上,他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还对我说:“老婆,下周六如果他们再来,我来做饭,你好好歇着。”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做饭,而在于整个“做客”的规矩和氛围已经变了味。
但让他去强硬地改变这一切,似乎还是有些困难。
我也思考了各种可能的方案。
直接摊牌?效果最直接,但后遗症也最大,可能会直接导致兄妹反目,公婆也会施压,到时候局面会很难收拾。
找借口周末不在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这样做会显得我们理亏,反而让他们觉得我们是故意针对他们。
继续忍气吞声?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的情绪已经快要到临界点,再忍下去,迟早会彻底崩溃。
最后,我的思路还是定格在了那个简易餐具的广告上。
用简易餐具招待他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便捷,意味着不用洗碗,更意味着“客气”。
对,就是“客气”。
只有对需要格外客套、保持距离的客人,或者在外面的快餐店,我们才会用简易餐具。
在家里,用自己精心挑选的碗盘待客,那叫“亲切”,叫“不见外”,是把对方当成家人的表现。
而用简易餐具,虽然嘴上不说,但传递的潜台词却很清晰:我们之间,需要保持一点距离和仪式感;这顿饭,更接近于一次“外食”,而非“家宴”。
我要的,就是重新界定这顿饭的性质。
我要把那种模糊的、黏糊的、理所当然的“家宴”,拉回到清晰的、有边界的“待客”轨道上来。
当然,我也预想了他们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
周强和苏蕊可能会不高兴,觉得被怠慢了;婆婆可能会打电话来质问我;甚至周明,可能也会觉得我这样做“太过分了”“没必要”。
但比起继续忍气吞声,消耗我自己的情绪和我们的夫妻感情,我宁愿承受这些可能的“过分”指责。
至少,我在行动,在努力保护我的边界和我的家。
下单之前,我最后一次跟周明沟通了我的想法。
“下周六,如果他们再来,我准备用简易餐具招待他们。”我平静地告诉他。
周明正在电脑前敲代码,听到我的话,手指停住了,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还有一丝犹豫。
“这…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他们会不会多想啊?”他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就是想让他们‘多想’。”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周明,我不想吵架,也不想让你难做,但这是一种无声的声明。”
“如果连换一种餐具他们都接受不了,觉得是‘怠慢’,那正好说明,他们一直以来享受的,根本不是亲情,而是超乎亲情界限的便利。”
“你觉得呢?”
周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你…你想试试,就试试吧。”他说道,“要是爸妈或者他们说什么,我…我来应付。”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我不需要他冲锋陷阵,只需要他知道并默许我的“行动”,站在我身后,而不是挡在我对面。
周四晚上,快递到了。
我买的是质量比较好的那种仿瓷简易餐盘和碗,加厚材质,还有配套的简易筷子和勺子。
看上去不算廉价,甚至还有点简约大方的风格,但拿在手里,那种轻飘飘的、没有温度的触感,和我平时用的骨瓷碗盘截然不同。
我把它们整齐地码放在橱柜的一个角落,然后把原来常用的碗盘都仔细擦干,收进了消毒柜里。
看着那摞白色的、整齐的简易餐具,我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我知道,下周六会有一场“风暴”。
但这场风暴,是我主动选择的。
我要看看,这层温情脉脉的家庭面纱之下,到底藏着多少自私的算计,又还剩多少真正的体谅和尊重。
周六下午,天气有些阴沉,天空中飘着零星的小雨。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等待着门铃响起。
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
我只是简单准备了几个菜:一个可乐鸡翅,一个蒜蓉油麦菜,一个青椒炒蛋,一个冬瓜海带汤。
都是快手菜,做法不复杂,也算不上隆重。
四点四十分,门铃响了。
比平时晚了十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04
门外,依然是周强那张带着笑容的脸,手里拎着一袋普通的橙子。
苏蕊牵着朵朵,朵朵一看到我,就立刻喊道:“嫂子,我饿了,我要吃好吃的!”
“快进来快进来。”我侧身让他们进门,脸上挂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但心里却平静无波。
周明从书房走了出来,和他们打了招呼。
周强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说道:“哥,今天有没有足球比赛啊?”
“好像有一场,我看看。”周明也坐了过去,陪着他一起看。
苏蕊则很自然地带着朵朵走向餐厅,看到餐桌上还没摆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嫂子今天还没忙完呢?我来帮你吧!”
以前他也会这么客气地说一句,但通常只是站在厨房门口,动动嘴皮子,从来不会真的动手。
今天,我点点头,说道:“好啊,正好,苏蕊你帮我把碗筷摆一下吧,就在那边的橱柜里。”
苏蕊有些意外,大概没想到我真的会让他帮忙,但还是笑着答应了:“好嘞,没问题。”
他走到橱柜前,打开了柜门。
然后,他整个人都顿住了,足足有两三秒没有动。
“嫂子…这…”他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指着柜子里那摞简易餐具,不确定地问道,“用什么?”
我端着一盘可乐鸡翅从厨房走出来,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说道:“哦,就用那个就行,简易碗盘,我都拿出来了,今天偷个懒,不想洗碗了。”
我的语气随意得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苏蕊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他看了看那摞白色的简易餐具,又看了看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点什么,但我只是平静地把菜放在餐桌上,转身又进了厨房。
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我看到苏蕊站在橱柜前,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拿出了几个简易的碗和盘子,动作有些缓慢,也有些迟疑。
摆好碗筷后,他就坐回了客厅,挨着周强,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什么。
周强看电视的目光移开了,瞥了一眼餐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
很快,所有的菜都上齐了。
“吃饭啦!”我解下围裙,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周明帮忙端了汤,周强和苏蕊也带着朵朵坐到了餐桌旁。
当所有人都坐下,看着面前清一色的白色简易餐具时,餐桌上的气氛有了种微妙的凝滞。
平时总是热热闹闹催着吃饭的周强,没有说话。
平时会时不时夸两句“嫂子手艺真好”的苏蕊,也保持着沉默。
只有朵朵,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指着面前印着简单小花纹的简易碗,新奇地说道:“妈妈,这个碗是白色的!跟我们家的一点都不一样!”
苏蕊勉强笑了笑,说道:“嗯,这是新碗,专门给朵朵用的。”
“新碗?”朵朵拿起碗,掂了掂,说道,“好轻呀!比我们家的碗轻多了!”
周明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说道:“吃饭吃饭,菜都快凉了,林晚今天做的鸡翅看着就好吃。”
他率先动了筷子,夹了一个鸡翅放进嘴里。
周强也跟着动了筷子,夹了一筷子油麦菜,放进自己的简易盘子里,塑料盘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了一点轻微的、空洞的响声。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除了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和朵朵小声要求妈妈夹菜的声音,几乎没有人说话。
以往,周强总会高谈阔论他工作上的趣事,或者点评一下最近的热点新闻,苏蕊也会跟着说说小区里的家长里短。
可今天,他们都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我能感觉到,周强的咀嚼动作有些用力,似乎心里憋着一股气。
苏蕊则一直低着头,偶尔抬起头,飞快地扫一下我和周明,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明显然也觉得很不自在,努力找了几次话题,比如“最近公司项目挺忙的”“这天气估计还要下几天雨”,但回应他的都只是寥寥几个字,气氛并没有好转。
那种沉默,像一层厚厚的、不透气的膜,笼罩在餐桌上空,让人感到压抑。
我知道,他们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我的“不同”,我的“客气”,以及这客气背后,那道无形的墙。
我心里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疲惫和悲哀。
原来,维系着那表面“和睦”的,不过是我的无限付出和忍耐。
一旦我收回这份付出,露出一点点“不情愿”的底色,所谓的亲情,就变得如此脆弱和尴尬。
饭吃到大半,朵朵已经吃饱了,开始玩他面前的简易筷子。
他把两只筷子插在简易碗的米饭里,假装是香炉,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苏蕊低声呵斥道:“朵朵,别玩了,好好吃饭,不然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朵朵嘟着嘴,说道:“我吃饱了嘛,不想吃了。”
他拿起那个轻飘飘的简易碗,左看右看,忽然,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不谙世事的大眼睛,看向他妈妈,声音清脆地问道:
“妈,这个碗用完就扔吗?”
童声稚嫩,音量也不大。
但在那一片刻意维持的寂静里,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清晰无比的涟漪。
啪嗒一声。
周明手里的筷子,掉在了他的简易盘子上。
周强夹菜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苏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有些发白。
我拿着汤勺的手,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
我甚至,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句话,终于有人替我问出来了。
虽然,是以这样一种谁都没有料到的方式。
全桌人都愣住了,没有人说话。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几秒钟后,苏蕊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朵朵,声音因为尴尬和急怒有些变调,说道:“小孩子胡说什么呢!不许乱说话,闭嘴!”
朵朵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到了,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周强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在餐桌上,那简易塑料筷子竟然没断,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餐桌,第一次,不是带着笑容,而是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恼怒,直直地看向我。
“嫂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05
周强这句话问出来,餐桌上的压力瞬间陡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周明显得有些紧张,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弟弟,嘴唇动了动,想打圆场,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苏蕊搂着被吓到的朵朵,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想看看我到底要怎么解释。
我放下手里的汤勺,塑料勺碰在简易碗的边缘,发出了轻微的“嗒”一声。
我抬起头,迎上周强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质问,充满了不满,还有一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理直气壮。
换做以前,面对这样的目光,我可能会心虚,可能会急忙解释,可能会选择退让。
但今天,我没有。
我心里那片一直被践踏、被忽视的地方,在连日的阴雨后,反而滋生出了一种冷静的、坚韧的力量。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我开口说道,声音出乎我自己意料的平稳,甚至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就是觉得用这个方便,省得吃完饭还要洗一大堆碗。”
“最近工作有点累,想偷个懒,好好休息一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菜,继续说道:“怎么,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还是…这餐具,让你们觉得不舒服了?”
我把问题,轻轻巧巧地抛了回去。
周强被我这么一反问,一下子噎住了。
他总不能直接说“你用简易餐具就是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当家人”吧?
那样说出来,只会显得他多小心眼,多上纲上线。
苏蕊见状,赶紧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说道:“没有没有,嫂子,菜挺好吃的,我们都挺爱吃的。”
“朵朵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说着,还用力掐了一下朵朵的胳膊,朵朵本来就憋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哭着说道:“妈妈,你弄疼我了!”
“让你乱说话!看我不打你!”苏蕊作势要打朵朵,眼睛却瞟着我,想看看我会不会拦着。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立刻拦着他,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别吓着他”,然后还会安慰朵朵几句。
但今天,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
我的沉默,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表态。
周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大概觉得,我这个嫂子今天太“不识相”了,太不给他面子了。
“哥,”他不再看我,转向周明,语气硬邦邦地说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把压力都给到了周明。
周明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研究他盘子里的鸡骨头,听到弟弟点名,他不得不抬起头。
我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一边是满脸怒容的亲弟弟,一边是平静但态度坚决的妻子。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
“咳…”周明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明显的调和意味,说道,“周强,你嫂子他就是…最近确实挺累的,公司项目忙,经常加班。”
“用这个简易餐具…也挺好的,省事,不用洗碗。”
“是吧?”
他这个“是吧”,问得毫无底气,显然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周强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冷笑了一声,说道:“省事?哥,咱们是一家人,来家里吃顿饭,还需要讲究这个?”
“以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省事’起来了?是不是觉得我们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耽误你们休息了?”
他终于把话挑明了一些,语气里满是指责。
苏蕊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带着委屈,说道:“嫂子,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出来,我们一定改,千万别这样啊。”
“都是一家人,这样做…多生分啊,以后我们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他说着,眼圈还微微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心里只觉得无比讽刺。
以前他们怎么没想过“一家人”不该只是我们单方面付出?
以前他们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怎么不觉得这样很“生分”?
现在,我只是换了一种餐具,还没说不让他们来,他们就觉得被怠慢了,被羞辱了。
原来,他们口中的“一家人”,是建立在我们可以无限提供便利、无限付出的基础上。
一旦这份便利打了折扣,“家人”的温情面具就再也戴不住了。
我还没说话,周明先急了。
他大概是怕我再说出什么更“刺激”的话,把局面彻底搞僵,连忙打圆场,说道:“没有没有,苏蕊你别多想,真的别多想。”
“林晚他就是单纯地懒了一下,想休息休息,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强,你也少说两句,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我,让我也服个软,说两句好话,把这件事圆过去。
如果是以前那个习惯性忍让、总想维持表面和谐的林晚,或许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说两句“我确实是累了,没有别的意思”,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今天,我不想下。
我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再妥协,累得不想再委屈自己。
我笑了笑,那笑容可能没什么温度。
“周强,苏蕊,”我慢慢地说道,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他们耳朵里,“你们来我们家吃饭,我和周明一直都是欢迎的,从来没有过不欢迎的意思。”
我特意强调了“我和周明”,想让他们知道,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是,欢迎客人,和把客人当家人,是两回事。”
“家人之间,是相互的,是彼此体谅,彼此付出的。”
“你们觉得,过去这一年半,每月四次的这顿饭,我们之间,是‘相互’的吗?”
我的声音不高,语气也还算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规则上。
周强和苏蕊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给他们留面子。
周明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意外,还有一丝担忧。
“嫂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周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了刺耳的声音,“什么叫‘相互’?我们每次来,不也带水果了吗?不也喊你一声‘嫂子’,尊敬着你吗?”
“我哥是我亲哥,我来我哥家吃顿饭,还得跟你算这么清楚?是不是以后我们来,还得给你交伙食费啊?”
他终于彻底撕破了那层伪装的客气,露出了下面理所当然、自私自利的底色。
苏蕊也跟着站了起来,拉着还在哭的朵朵,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嫂子,你要这么想,我们以后…我们以后真的不敢再来了,省得让你心烦。”
“算了,周强,我们走吧,别在这儿惹人嫌了,人家根本不欢迎我们!”
他们作势要走,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以退为进,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服软挽留。
以往,我和周明总会立刻拦着他们,说“别走别走,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然后把他们留下来,我再继续委屈自己。
但今天,周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我,想知道我的态度。
而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沉默,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燃烧的“委屈”和“怒火”上。
周强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住了,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们真的不拦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苏蕊也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至极。
就在这时,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我没想到的人。
我随意地瞥了一眼,是周强他们小区的一个邻居王大姐,以前在小区组织的亲子活动上认识的,人很热心肠。
消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但就是这句话,让我原本只是打算冷处理、让他们知难而退的计划,瞬间拐上了一条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轨道。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