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屋门口右前方并排长着两棵相距不到一米的梧桐树,我们那儿的人称它为泡桐树。
它们就象两个孪生的双胞胎,灰白浅青时而夹杂一点褐色的树干笔直高大,比赛似地直冲入云霄,树干顶部的枝枝桠桠在空中相互交错纠缠,连成一片分不清你我。
每年的春天,梧桐树还未长出叶子便开始开花,一朵朵形如小喇叭的梧桐花或形单影只,或相互依偎紧抱成团,没有绿叶的陪衬,那满枝满桠的梧桐花更是显得空前的繁盛,气势逼人。一排排一簇簇的梧桐花象一个个小铃铛挂在枝头,那颜色从洁白到淡紫氤氲渐变,白中有紫,紫中有白,美得如同仙女的盈盈水袖。
童年的夏夜,夜凉如水。墙根里总有看不见的虫子在不知疲倦地哼着它的小夜曲,水塘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哇鸣,时而有几只莹火虫忽闪忽闪地飞过。小伙伴燕子是巷子里开诊所的阿姨的女儿,平时看的书多,那时在我的心里,燕子是独特的,是心里有故事的女孩子。她常常倚靠在我家的梧桐树上,遥望着天上的月亮,给我们讲嫦娥奔月,还有牛郎织女的美丽神话……
不记得是哪年,梧桐树不见了,我也没有在意,更没有去刻意回想。人在成长的经历中,总是会漫不经心地任由流水般的日子缓缓逝去,以为生活一直是这样,不会有什么改变,也不会有什么失去。
直到多年以后,母亲父亲相继离世,在父亲过世的那个春节,多年没回老家的堂弟在我们怀旧的话题中提到了那两棵梧桐树,他说他一直清楚地记得,村子里来了个做生意的人看中了那两棵梧桐树,出价50元,父亲于是就把它砍掉卖了。
就在那一刻,似乎从不曾记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眼前浮现出父亲的笑容,憨憨的略带点腼腆的笑容。父亲和村里帮忙的人齐心协力锯断的梧桐树在快要倒下时,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父亲兴奋得咋咋呼呼,满脸抑制不住的夸张的笑容,50元在那时算得上是一笔小巨款了。
原来就在不经意间,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日子都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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