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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宏基坐撒,隔得也不远

5月底,网上出现了,关于武汉傅家坡客运站部分线路停运的通知。

公告显示,6月17号之后,站内通往安庆、大冶、鄂州、阳新等地的线路,都将迁往不远处的宏基客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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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站务分公司函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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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风县客运站公告

6月6日,武汉市交通运输局在武汉城市留言板就 “傅家坡客运站近期是否有关停计划” 给出回复:并没有收到官方的任何关于闭站的相关信息和通知,但近期,为了更好地适应城市交通发展的新形势,提升客运服务质量和效率,现决定对宏基和傅家坡两个客运站进行整合优化。

6月12号下午,我们去傅家坡客运站看了看。负责检票的乘务员告诉我,6月17号之后就不用来傅家坡坐车了,“去宏基坐撒,隔得也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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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城市留言板

各路回忆涌现,岁月像把刀,刀刀催人老。

"2009年到2012年在华师一读高中,每次都在傅家坡吃顿麦当劳,再坐大巴回家。”

“以前在家门口坐511回老家团风,朋友们都在宏基下车,就我独自转车去傅家坡。如今房子拆了,511路也没了。”

“2005年冬,分手,在傅家坡上车,扔掉手机卡,一晃19年过去了。”

像是脑海里被遗忘的一根弦,突然被拨动,弹响,晕出圈圈涟漪。

你上次来傅家坡客运站

是什么时候?

七八年没来傅家坡客运站,跟记忆里的样子相差好远。

招牌陈旧斑驳,各色商铺大门紧闭。修地铁建起的铁皮围栏,挡了路也遮了光,乘客必须绕远路,从站前广场左侧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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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马路炙烤出层层热浪,只有零星几个人,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车站内昏暗杂乱,空调还没开,有点闷热。地面黝黑得发亮,被岁月沧桑盘得包了浆。

大屏幕滚动播放着车次信息,自助售票机的屏幕,黑了又亮起,四排按摩椅,只坐着两三个打盹的人,空旷又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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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瘦的男生和我同路,他要坐车回监利。这是他第一次来傅家坡,之前都是在宏基上车。

等活的司机们聚在一起咵天,看到乘客出现,宛如饿虎扑食,湖北各地不同口音的方言,直往上涌,“克哪里?”“团陂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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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了票再往下,是等待上车的区域。人明显多了点,不锈钢座椅晒得发烫,几盏风扇嗡嗡作响。

停车场没有遮挡,各种车进进出出,从黄陂来的中巴,开到场子中间停下。

两位乘客下了车,父亲左手牵伢,右手拿着行李,慢慢朝候车室走来。

烈日当头,投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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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监利的车即将发车,男孩与我告别。其余乘客也起身向前,一位阿姨佝偻着腰背,将满满两大包中药往行李架上塞,她和女儿在镇上搭六点的早班车来汉,刚在协和医院看完病,当天就要返程。

司机告诉我,车子开出去了还会有人上车。

“蛮多人提前跟我讲好了的,我直接弯一脚过去接他们,你坐火车哪有这方便咧?”他说。

如今爱搭不理?

曾经的傅家坡你高攀不起!

长途客运站业务减少,全国各地都很常见。高铁和私家车双双崛起,长途巴士日益惨淡,越来越多的客运站,就此退休。

根据交通运输部的数据,2012年,我国公路营业性客运量高达355.7亿人次,达到历史顶峰,此后开始大幅直线下滑,2019年后更是一落千丈,连年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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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降至35.46亿人次,不到2012的十分之一。

武汉的老牌长途客运站里,新荣、航海、水厂都已关停。去年3月15日,汉口北客运中心终止经营,原进站车辆,分流至青年路客运站停靠。

但它们以前有多辉煌,00后的伢们想象不到。么斯武汉站、汉口站,都要在那个年代的傅家坡、金家墩面前,表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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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坡客运站,成立于1984年,武昌三大天王之一,出道即巅峰,响当当的“王牌”。

不仅成立时间早,发车班次和上座率也高,覆盖13个省份,130个站点,日均发送旅客万人次, 节假日高峰时段,甚至能达到4万左右,不仅是很多汉漂打工人的第一站,也是无数大学生求学始发点。

坊间流传两句谚语,“过了傅家坡,教授博士多”,“没在傅家坡坐过黑车,就白来武汉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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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来武汉读大学时,老家荆州还没有火车站,每次回家,都要去傅家坡排队买票。

他说,那时候,傅家坡发的车比宏基多,车站周围开满了小店,小贩、黄牛,撮虾子的司机、餐饮老板到处叫卖,两条胳膊上,恨不得同时拽着四五双手。

每逢节假日,窗口的人密密麻麻,一直排到门口的广场上,车站没办法,只能紧急加开几个临时售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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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暴雪,他辗转于傅家坡和宏基之间,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回沙市的过路车,人多到无处落脚,磨了半天,司机还是让他上了车。

雪天路滑,汽车开得缓慢,在地上压出两条齿轮形状,歪歪斜斜地向前推进。

今年年初的冻雨,他也是在傅家坡上了车,花费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到家,“上车那一刻心终于定了,不管怎么样,平安回家就好。”

我发把线路合并的公告发给老刘,过了快两个小时,他回复我一个字:

唉。

有些记忆

在傅家坡坐过车的人才懂

张小花高中时是艺术生,曾经背着沉重的颜料画版,往返于武汉和黄冈之间,参加各大高校的校考。

轰鸣的车像一根绳子,连接两座城,一头拴着家,另一头在傅家坡。

那时候,司机除了本职工作,还有另外的重要任务——兼职送货,颇有点四通一达的早期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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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口排出两条队伍,这边是乘客,买票上车,另外一边,整整齐齐,都来“寄快递”。

谁寄货、谁来取,在哪里取,电话号码是几多……司机嘴里叼根烟,一个小本子,配支圆珠笔,写得飞起,潦草鬼画符,就图个迅速。

有婆婆带三只鸡给女儿,自己屋里散养,吃玉米长大;有人给儿子带几件秋装,仔仔细细裹了三四层,生怕弄脏;还有各类文件,烟酒茶糖,丰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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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短途,蛮少有人带行李大件,底层的装货区基本都是空出来的,应装尽装。

母鸡咯咯哒,鸭子大鹅嘎嘎叫,还有各类蔬菜瓜果,刚从园子摘出来,还沾着泥巴,像个微型农产品展销会,乡村大舞台。

小花自得其乐,坐车枯燥无味,不如观察人类。

但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坐大巴,堪比渡劫,望而生畏。

车厢封闭,空气不流通,旅途又颠簸,重度晕车的人,必须抢到前排靠窗,再逼自己快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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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躺在妈妈的腿上,还是觉得地转天旋,胃里翻江倒海,赶快找司机要几个塑料袋,往椅背后的网兜一塞,随时准备,一吐千里。

有人耍小聪明,坐车前坚决不吃,把肚子清空,但那又么昂咧,照吐不误,恨不得把苦胆水都吐出来,“比坐网约车还难受,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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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长途车还有不少苦头,坐等你来:

不幸遇上黑车,专宰大学生,钱包瘦一圈,社会第一课;碰到脱袜子脱鞋的,秒变臭味监牢,经过长达几小时的慢火细熬,腌渍入味。

大巴车,又爱又恨呐,小花感叹。

总有高铁到不了的地方

还是得靠大巴

目前,武汉尚在运营的客运站还有六个,杨春湖、傅家坡、宏基、古田、金家墩青年路客运站和汉阳客运中心。

乘客可以选择去现场人工窗口、自助售票机上买,也可以用小程序96513线上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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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别去看了看,每个站的人流量都不少。

大巴车可能减少,但不会消失。毕竟,总有高铁无法抵达的地方,许多归途的最后一棒,依然需要大巴车接过。

朋友小李是洪湖人,来武汉十几年,一直坐大巴回家。

“荆州只有市区有高铁站,回去还要转车,不如,大巴一觉睡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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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宏基客运站的自助售票机上,我看到了许多相当陌生的地名:五三农场、王家月、三桥、万店...

这些闻所未闻的小镇、村庄,几乎每天都有直达班车,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大巴是替代不了的依靠。

有爹爹向我问路,他提着三个大麻袋,和一个装着洗漱用具的水桶,要回老家随州广水,“这个车好,送到村门口,儿子来接我。”

在他居住的乡镇,人们都留有大巴司机的电话号码,提前定好时间地点,到点上车就能走,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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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朋友君子和我来武汉读大学,父母再三坚持,非要送我们到学校。开学季的火车票难抢,只能转乘大巴,下车地点就是傅家坡。

四个人,五六件行李,大包小包的,去客运站等车。

开往武汉的车一出来,人群瞬间沸腾,后面的挤着前面的,吵吵嚷嚷,都想往前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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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伸出手臂揽住我和君子,一边使劲往车门推,一边大喊爸爸快点跟上。

爸爸左手提着箱子,右边肩上挎着一个大包,塞满卧单和棉絮,手忙脚乱之间,啪,箱子重重地砸到地上。

箱子没坏,只是咬合处有了点小毛病,要先用腿把箱子合上,把按键轻轻往右推一点,才能按下去。

再后来,这个蓝色小皮箱又陪着我去了好多地方,上过飞机高铁,坐过大巴摩的,也拖行过泥巴地和铺满碎石子的土路。

直到去年,它从538路公交车上跌下去,箱体摔出一道好长的裂痕,没法再用了。

嗯,我有点想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