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迹青年｜岳恺莲：在“家乡”昆明找寻向往的生活|云南师范大学|向往的生活|岳恺莲|昆明市|民族|翻译

头上戴着姜黄色的针织帽，咖色的裙子上绣着精美的刺绣，手上古色古香的刺绣戒指十分抢眼，再背着一个扎染风格的帆布包……一个外国人却一幅活脱脱的中国形象。来自美国的岳恺莲（Carolyn Ann Johnson）在云南生活已经近20年，作为一位大学英语老师，她从语言交融，到学习针织进行文化交融……她的故事逐渐成为众多生活在云南的外国人共同的故事，他们在此安居，他们以此为家。

▲岳恺莲

在中国，她实现了儿时的梦想

初见岳恺莲，她圆圆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色，一身中国风的打扮让人感到格外亲切。

每逢认识新朋友时，岳恺莲总会骄傲地向他们展示自己身上的手工饰物和随身携带的毛线织物。“我们平常很忙，因为除了上课，我和丈夫还喜欢到处去探索各种有意思的东西，这些特色饰品有的是和丈夫岳道明在云南旅行时买的，有的是自己学着，一针一线地做的。”聊到手工艺品，自小就学习缝纫、刺绣的岳恺莲总是滔滔不绝，时而还会熟练地织上几针，向大家展示她的技术。

六岁的时候，岳恺莲的祖母就开始教她一些缝纫技巧，其中就包括钩针编织、十字绣和刺绣。那时，她喜欢坐在祖母身边，看着五颜六色的毛线在织针的挑动下，上下翻飞，再变成一个个精致的织品。

1978年，岳恺莲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她的祖母、父亲、母亲都是老师，儿时她的梦想是成为护士、作家或者老师，还想在外国工作和生活。从小到大，岳恺莲一直很喜欢接触新事物，对外国文化特别感兴趣，她经常会搜罗一些关于世界各国文化的书籍，了解了很多国外的故事。但因为那时候的网络不似如今发达，再加上中国与美国的文化生活本身就存在较大差异，对岳恺莲和大部分美国人来说，中国自然成为了“神秘”的代名词。

▲岳恺莲学习书法文化

高中时期，独立勇敢的岳恺莲明确了自己的就业方向，成为一名教师。大学里，她学习了教育教学的专业知识，并取得了相关的等级证书，朝自己的目标迈出了一大步。2000年5月，大学毕业后，岳恺莲的父亲碰巧有一位朋友在中国做生意，他知道哈尔滨有所学校正在招聘英文老师。于是，在朋友的引荐，父亲的支持下，岳恺莲顺利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实现了儿时的梦想。2000年8月，吹着炽热的夏风，兴致勃勃的岳恺莲第一次来到中国，开启了自己的异国之旅。

故事的开端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顺利。第一站的哈尔滨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城市，这里的人民热情开放，岳恺莲一下飞机就爱上了这里。可是，因为处于中国的最北边，每逢冬天，哈尔滨的气候总是非常寒冷，出门时睫毛都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更重要的是，岳恺莲患有哮喘，在较冷的环境下，她的身体健康无法得到保障。

▲岳恺莲和同事一同参观云南师范大学校史博物馆

几年后，岳恺莲就在朋友的建议下，来到了温暖如春的云南昆明，2006年正式开始在云南师范大学任教。“其实，来云南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云南这个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地方，更别说昆明了。那时候觉得自己也不会在这里长住，因为我还是希望多去别的地方看看。”岳恺莲带着点玩笑般的语气说。但渐渐地，她爱上了这个鸟语花香的城市，找到了很多留下来的理由。

彩云之南总会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将你留下

云南，简称“滇”，古人曾用“彩云南现”来形容这片美丽富饶、神奇多彩的土地，故也称“彩云之南”。就是这片红土地，她拥有四季不败的鲜花，坐享四季如春的气候，无论是极致的自然风光，还是多彩的民族文化，抑或是浪漫自由、真实淳朴的生活方式，经历过年岁的日升日落、月落月升，云南总有一种方式将你留下。

初次踏上这个不曾听过的城市时，岳恺莲有些忐忑但又十分期待，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面试时，云南师范大学的老师给了她很多信心，老师们对岳恺莲的初次印象很不错，“老师们都认为我会成为一位亲和、真诚的好老师”。

不久后，岳恺莲就入职了这所历史悠久，前身是西南联大的学校，主要是教学英语口语和写作。也是在这里，岳恺莲认识了很多来自云南的朋友，男女老少都有，远亲不如近邻，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中国朋友比美国朋友还要多。

和之前生活在哈尔滨不同，云南本就是个多民族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少数民族文化相互交融的地方，这让岳恺莲看见了、认识了很多前所未闻的文化。之前岳恺莲对刺绣的了解仅停留在中国的四大名绣（湖南省的“湘绣”，四川省的“蜀绣”，广东省的“粤绣”和江苏省的“苏绣”的合称），如今，她却在这个城市遇见了别样的惊喜——各式各样的民族绣品，这让本就喜欢手工艺品的她爱不释手。

▲岳恺莲喜欢的手工艺品

在岳恺莲眼里，云南的少数民族群体十分神秘，他们来自大山，却有着无穷的智慧，把大自然的资源转换成手中的针线活计，织成颜色各异的生活用品，就像她现在很喜欢背着的白族扎染和刺绣结合的小包，还有被称为“撒尼”的彝族刺绣饰品。

但实际上，云南少数民族刺绣并不仅仅是彝族和白族，只是这两种更常见。随着岳恺莲对云南的了解越来越多，她发现在群山连绵的云南，很多民族都有极具特色的刺绣，比如纳西族、壮族、回族等。在少数民族30多种针法上，有很多独属云南特有。这些少数民族总是会带着朴实的笑容传承着这些极具文化底蕴的事物，似乎总有办法让刺绣花样百出。

“但可惜的是，明明这里有这么多厉害的云南人，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但却没有一样能够真正走出去，我觉得很可惜”，岳恺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瞥了眼深表赞同的丈夫，“不过很有意思的是，我的少数民族朋友很喜欢带我们去一些有民族特色餐厅，让我们在装潢漂亮的房间里品尝各种民族美食。”

中国人总是“民以食为天”，在一道又一道菜品的制作与品尝中可以体悟中华文化的底蕴。扶霞·邓洛普的《鱼翅与花椒》里，曾讲述了一个外国人养成“中国胃”的故事，但这个过程似乎并未出现在岳恺莲身上。她总是喜欢和一群云南的朋友去探索最为奇特的美食，总是乐在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以酸辣出名的傣族菜，尤其是鬼鸡，“其实那个对我来说很辣，每次我都会辣到流眼泪，但还是会吃完”，岳恺莲说。

此后，岳恺莲甚至品尝过油炸虫子，并因其类似培根的口感而觉得非常美味。一个老外坐在竹编的桌椅前，对这种不少本地人都不敢吃的东西格外钟爱，让岳恺莲的云南朋友觉得格外惊奇。他们总是睁大眼睛看着岳恺莲，询问是否觉得这些食物奇怪，但岳恺莲只是看着他们，然后发出善意的大笑。

“在云南这个地方，有什么都不奇怪，这里的人总会将大自然的一切创造出新的东西。”

总有人喜欢你的奇奇怪怪

和岳恺莲一样，丈夫岳道明也非常喜欢中国美食，喜欢喝粥吃饺子，喜欢研究功夫茶……相似的成长经历，相似的兴趣爱好，让他们即使结婚已有13年，仍然拥有幸福甜蜜的日常生活。

▲岳恺莲和丈夫岳道明体验中国功夫茶

2009年，岳恺莲在父亲的介绍下，认识了丈夫岳道明。丈夫是父亲的一位学生，自小在欧洲长大，和岳恺莲一样，他对外国的文化充满好奇和学习的欲望，喜欢去不同的地方探索新鲜的事物。刚认识岳恺莲当年，岳道明便跟随她来到昆明。当岳道明同样在云南师范大学找到英语教师的工作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来昆明发展，因为他对云南有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因为这里有他深爱的人。

父亲非常了解岳道明的品性，家里人也一直看好两人的关系。2011年7月，岳恺莲和丈夫在美国结婚，办理好相关手续后，2012年2月，他们立即回到了云南，回到了这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城市。

“2012年是龙年，今年2024年也是龙年，龙年对我们是特别有意义的一年。”在和中国朋友的相处中，岳恺莲渐渐了解了中国十二生肖的来历和象征意义，知道自己虽然是1978年（马年）出生的，但因为生日在2月，当年农历春节还未到来，不应该属“马”，应当属“蛇”，也知道丈夫属“猪”。“我们的中国好朋友曾说，在传统的生肖文化中，会有‘蛇’和‘猪’两个属相不适宜结婚的说法，但我觉得我们很适合。外国朋友们认为我是一个奇怪的人，竟然喜欢吃中国的螺蛳粉、臭豆腐这些古怪的食物，竟然认为在中国公共浴室内洗澡很舒服。认为岳道明很喜欢中国，喜欢这个‘神秘’的国家，也很奇怪……”岳恺莲兴奋地讲述着，时不时与身旁的丈夫相视一笑，一句坚定的“我们很适合”足以让他们克服万难，携手一生。

▲岳恺莲和丈夫岳道明一同参加活动

如今，46岁的岳恺莲已经在中国生活了24年，丈夫也已在云南生活了10余年，因为岳恺莲很喜欢莲花，丈夫很喜欢太极拳，中国朋友根据两人的性格特点，给他们起了中文名字——“恺莲”和“道明”。在日常的生活中，岳恺莲经常会在网上“淘”一些漂亮的汉服、中国风的生活用品，并将淘宝链接分享给中国的好朋友，还会给云南的朋友做向导，和他们分享云南的好吃好玩之地。

在云南生活的这些年，她和丈夫一起去过风花雪月的大理、风物迷人的普洱、古韵悠长的红河建水……在他们的中国朋友看来，他们比土生土长的云南人更像名副其实的云南人。他们也经常会和美国的亲友分享在中国生活的故事，分享云南特别的美食——油炸虫子等，在美国朋友看来，他们已经将云南当成了他们最爱的地方，昆明才是他们的“家乡”。

和本人一样火热的课堂

从2009年开始，岳恺莲就来到云南师范大学呈贡校区授课，作为第一批来新校区教书的老师之一，她亲眼见证了校园从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变成如今春有百花盛开，夏是灿烂热烈，秋是金黄乐园，冬是温暖灵动的书香之地。地铁开通了，学校周围的商场热闹起来了，搬进了学校分配的新宿舍后，每天她都可以与丈夫在校园内散步，这里的一草一木令他们心生向往。

从担任英语外教老师开始，岳恺莲一直坚持学习中文，交谈中，她已经可以用流利的中文和大家分享她的生活，甚至还能听懂昆明本地方言，偶尔也能说一句“木得事”。在岳恺莲看来，学习中文能让她与学生感同身受，明白学生在学习一门新语言时的难点，也能够和学生一起沟通分享学习外语的方法技巧，有时也方便和同学们解释难懂的语法和词汇。当大一新生第一次接触口语课时，难免会出现不适应、听不懂、不理解的情况，这时恺莲老师会特意放慢语速，夹着中文去解释那些词汇。

▲岳恺莲进行演讲授课

在授课过程中，学生经常认为自己的英语不够好，不能大胆地写或说，因此，岳恺莲总是用自己学中文的故事来鼓励他们。岳恺莲还不怕在学生面前犯错误，甚至会和学生分享一些学习时的窘态，让他们在用英语表达时感到更放松。“我经常会把‘只’‘条’‘个’这些词语用错，我会把‘一条狗’误说成‘一个狗’，就和我的学生们一样，他们会把‘the’‘a’‘an’混淆，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岳恺莲说，口语没有固定的表达，而是一种包容的表达方式，哪怕发音不标准，语法有不正确的地方也应该勇敢地去说。在批改同学们的课后作业时，只要认真完成了，她都是以满分的分数鼓励大家继续努力。

和她本人一样，恺莲老师的课堂十分火热。在课堂上，她不仅教同学们扎实的语法知识、给同学们扩展词汇，还会与大家分享自己的兴趣爱好、新奇的外国生活，共同讨论喜欢的歌手……与同学们有许多共鸣的话题。在口语课堂，岳恺莲常会用大部分的时间让学生们进行一对一交流，在学生们眼中，这样的课堂活跃、自由，能够将学到的语法、单词用在实际交流过程中，真正做到张口说话，还锻炼自己与人交流的能力，她的学生常说：“自己本来就是师范专业的学生，只有这样多说多交流，当自己真正走上讲台的时候，才不会怯场，才能把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别人。”

在和学生相处的过程中，学生也和她提出了学习的方法，一边听，一边跟读，通过重复练习的方式，加深自己对每个字词的印象。在课堂上，她及时采纳学生的建议，开始采用她示范，学生跟读的方式来授课。就是这样一个和蔼可亲、幽默热情的外教老师，用真诚热情和时不时的小“惊喜”打动了学生们，学生们喜欢她寓教于乐的教学方式，每逢“抢课”时，她的课总是快速被抢光。

▲岳恺莲练习书法

课堂上同学们与她积极互动，课下仍然愿意与她交流学习和生活，同学们总是到办公室找她，“CJ,I have a question.”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笑眯眯地回答同学们的各种疑惑。她还在办公室还放置了很多外文名著和杂志，欢迎同学们去借阅，去和她练习口语。和很多同学一样，岳恺莲同样是养猫达人、吃货，课后和同学们聊天时，她会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养猫经验和吃到的好吃的和同学们一起分享，学校门口的饺子馆曾经是恺莲老师常去的地方，现在成为了她和同学们都爱去的地方。

让神秘的中国不再神秘

翻看岳恺莲的朋友圈，几乎每天她和丈夫都在学习书法写作。从握笔、基础笔画训练开始，在一笔一画的书写过程中，岳恺莲和丈夫放慢速度、沉下心来，开始欣赏汉字不同的字形和一撇一捺的笔触之美，也提高自己识字的速度。“对我而言，会说很容易，但能够识汉字、写汉字确实是一项挑战，但汉字本身是很有意义的，而且学得越多越容易，我一直在坚持学习。”岳恺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