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2021年10月2日上午10:00,国道318线弯多山段。

雪,比预告更猛烈,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冰刃,疯砸在车窗上,发出“哒哒哒”的密集声响,模糊了前方蜿蜒的山路。

妈妈的白色轿车碾过一层薄冰,轮胎突然失去抓地力,车身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向右侧。

我站在后座,前爪扒着车窗看飞溅的雪沫,失重感瞬间攥紧心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甩到了胸腔之外。

“林翠花,不许睡!”

妈妈的哭喊穿透金属扭曲的锐响,锦官腔里的儿化音宛如热奶茶里溅进的一滴醋,酸得我鼻腔发紧。

她右脚死死踩住刹车,左手护住方向盘,右手越过座椅想来护我,却被突然弹出的气囊狠狠弹开,手背撞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想回应,却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额头撞在座椅靠背,熟悉的乳木果香护手霜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漫进鼻腔。

胸口,那只妈妈改装的运动手环还在微弱震动——

那是她公司的淘汰样品,改成了录音器,想录下我第一声“妈妈”。

此刻红光犹如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在肋骨上一下一下地硌着我,疼得发烫。

车身开始顺着陡坡翻滚,金属外壳与岩石、树枝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玻璃碎片似流星一样飞溅。

我感觉肋骨传来阵阵剧痛,前爪下意识地摸索到运动手环的录音键,死死按住。

雪沫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落在我的睫毛上,冻成薄薄的霜,也落在手环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妈妈的喊声、金属扭曲声、雪片打在车身上的沙沙声,叠加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包裹其中。

翻滚中,我看到妈妈的眼泪被离心力甩到空中,如同一颗凝固的星,悬在昏暗的车厢里。

她的嘴唇还在动,似乎在说“对不起”,那声音裹着雪粒,凉得像冰。

不知翻滚了多久,车身终于卡在两棵松树之间,轮胎爆炸的闷响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浑身是血,意识在黑暗中反复沉浮,前爪还死死按着录音键,手环硌在肋骨上,是妈妈贴在我耳边的温度。

最后一个念头:妈妈,我还没跟你好好告别。

世界在白茫中慢慢闭合,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

就像有人把录音笔摁了暂停,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进那一秒的空白里,连空中飘落的雪片都悬在黑暗中忘了落下。

01

10月3日,腾越县锦园湖畔托马斯披萨店。

乳木果混着芝士的香气钻进鼻孔,我奋力睁眼,视野却骤然变低,世界被放大了数倍。

抚在头顶的手陌生温暖,指尖带着淡淡的羊奶味,触感如妈妈冬天给我织的毛衣:

“喝点羊奶粉?”

女人的声音没有妈妈的锦官腔,软糯中带着闽南的口音。

“叫塔佳娜(Tatiana)吧。”

逆光里的金发男人说,他的袖口沾着面粉,身上有烤炉的烟火气。

“不!我叫林翠花!”

喉咙里只发出“呜呜”低吼,我抬起前爪——

黑白相间的绒毛覆盖着肉垫,指甲泛着淡粉色,不是泰迪的棕爪。

这样的我,妈妈还认得么?

后来托马斯说,他捡我那天,腾越山对着的“流星群”是“狩猎部”的卫星坠落,风里有锡,兽医站还捡到三只有芯片的边牧幼犬,都活了。

他翻过芯片编号,前缀是“TB”,说那是测试品的缩写,眼神里带着一丝敬畏,仿佛在说一件不可思议的未解之谜。

披萨店的柜台前架着手机,正在进行直播。

女人系着米白色围裙揉面,面团在她手里反复揉搓,发出“咚咚”的声响,麦香混着芝士的甜香漫满整个屋子。

男人托马斯在烤炉边翻动披萨,火焰舔舐着烤盘,发出“滋滋”的声响,金色的芝士在高温下融化拉丝。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10月3日,比车祸那天晚了一天。

我趴在角落的毛毯上,盯着墙上40英寸的照片发呆——

锦官市丞相新城的蓝花楹下,妈妈穿米黄色牛仔衫,牵着棕色泰迪(以前的我),满树繁花怒放,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宛如一层紫色的雪。

照片右下角压着碎手机屏,屏保是她在无人机公司的工牌,裂纹遮住了“狩猎部”三个字,还卡着半片干枯的蓝花楹花瓣,如同我没说完的告别。

“塔佳娜,Firewood(柴火)!”

托马斯的英语指令响起,我习惯性叼起橡木柴走过去。

这是妈妈教我的“听指令做事”,她加班时总念叨:

“Give me your hand!”

还有好多英语指令我都记着,肌肉记忆刻进了骨子里。

“这狗聪明得像人。”

女人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笑着对镜头说。

“卫星坠落那天,兽医站说这是特殊适配现象,三只带芯片的边牧都活了,塔佳娜就是其中一只。”

直播弹幕快速滚动起来:

“好乖的边牧,会递柴火也太厉害了吧”

“这蓝花楹照片是在丞相新城拍的吗?好眼熟”

我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条和“丞相新城”“妈妈”相关的字眼,心脏跟着弹幕的滚动轻轻跳动。

突然,一条弹幕闪过:

“这泰迪好像我朋友丢的狗,她在弯多山车祸后找了好久”

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我的心猛地一揪,前爪下意识地刨了刨地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奇怪,这IP地址是单位内网,而且弹幕闪了一下就没了。”

托马斯收拾调料架时,无意间瞥了眼手机后台,随口嘟囔了一句。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试图找回那条弹幕,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妈妈会不会也在看这场直播?

她会不会顺着丞相新城的线索找到腾越?

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运动手环的震动,那是我意识的锚点,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念想。

突然,手机从支架上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朝下。

托马斯惊呼一声,想去捡手机,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调料架,辣椒粉、芝士粉撒了一地,滚烫的烤盘也跟着倾斜,边缘擦过我的前腿,传来一阵灼痛。

我忍着疼,叼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女人,爪子不小心按到了开机键,屏幕亮起,后台缓存里一条被拦截的私信跳了出来,发件人显示“狩猎部内网”,内容只有一串数字,可能是坐标。

女人慌乱中想关闭私信,却按错了按钮,反而把镜头对准了墙上的蓝花楹照片。“这张照片是在丞相新城拍的,当时我们的翡翠生意失败,多亏了这处风景给了我们希望。”

托马斯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他伸手想把手机拿开,却被我死死咬住了裤腿——

我想看清那串坐标,那可能是找到妈妈的唯一线索。

空气凝固了0.3秒,连蓝花楹花瓣都忘了落下。

直到第二声心跳响起,我才缓缓松开嘴。

托马斯接过手机,关掉了直播,他闻了闻我的爪子,眼神复杂:

“塔佳娜,你指甲缝里怎么有硝基乙二醇的味道?”

我趴在地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想让他再查查那条私信,可他只是摇了摇头,把手机放进了抽屉。

当晚,我听到他在角落里打电话,说的是斯洛伐克语,语速飞快,我只听懂“硝基乙二醇”“芯片”“狩猎部”几个词,每个词都像一根针,扎得我心脏发疼。

我后来才知道,他偷偷查了芯片的“TB”前缀,确认了这是保密单位实验品,整夜都在查如何保护我。

02

半年过去,我习惯了“塔佳娜”的名字,却从未忘记林翠花的身份。托马斯夫妇总念叨我的特别:

会用马桶、能听懂英语指令、烤披萨时还会精准递来橡木柴火,见了生人也不乱吠。

这些习惯都是妈妈悉心教我的,妈妈总是要求我讲卫生。

托马斯夫妇的披萨店成了腾越小有名气的网红店,每天都有游客来打卡,有人是为了蓝花楹照片,有人是为了“聪明得像人”的边牧。

“你就是我们的幸运星。”

女人总会摸着我的头说,她的手心温暖,带着羊奶和面粉混合的味道。

我总预感妈妈就在附近,常常循着乳木果的香气跑出去。

锦园湖步道的蓝花楹开得正盛,花瓣落在地上,铺成一条紫色的路,和照片里的丞相新城一模一样,踩在上面软软的,想起妈妈的围巾。

自从变成边牧,我的嗅觉比以前灵了很多,哪怕是一丝微弱的香气,也能在空气中捕捉到痕迹,我疯狂地寻找着妈妈独有的乳木果香护手霜味道,还有那淡淡的硝基乙二醇气息。

寻母的路,成了一场递进式的绝望。

第一次错认,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

我错认一个牵着泰迪的女孩,她手上的护手霜是乳木果,声音也是锦官腔——

我以为找到了,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冲过去围着女孩转圈,用头蹭她的手心,可她开口时,声音里少了妈妈独有的温柔共振,不是我日思夜想的锦官腔。

我盯着那只叫“花花”的泰迪,它也盯着我,眼里满是陌生。

原来,不是所有叫“花花”的狗,都能唤起妈妈的记忆;不是所有乳木果香,都能触发意识里的熟悉感。

第二次错认,是在医院门口。

我闻到熟悉的乳木果香,顺着香气跑过去,看到一个拄着金属拐杖的女孩,穿米黄色牛仔衫,手背缠着留置针。

她的手很暖,可等她开口时,声音里没有妈妈的儿化音,只有平淡的语调。

“你是迷路了吗?”

她轻声问,从包里掏出护手霜,重新涂抹在手上,瓶身上的贴纸是一朵陌生的向日葵。

我摇摇头,想告诉她我在找妈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的朋友走过来,扶着她朝一辆白色轿车走去——

那不是妈妈的车,车身上没有被雪刮过的痕迹,也没有那种让我想要蜷缩起来的、温暖的磁场。

第三次错认,是在一个暴雨天。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闻到一丝淡淡的乳木果香,冲进了路边一辆白色轿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满脸不耐烦,他身上没有妈妈的味道,只有烟味和酒味。

“哪儿来的野狗?!”

他骂骂咧咧地把我踹下车,车门关闭的声响像一道惊雷,砸得我头晕目眩。

暴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我的毛发往下淌,冷得我瑟瑟发抖。

我迷路了,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跑,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看到妈妈的脸在积水里倒影,她笑着喊我的名字,伸手一捞,却只有一片蓝花楹花瓣,边缘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软。

路边的霓虹灯闪烁,光影交错,宛如一场荒诞的梦。

我趴在湿漉漉的草丛里,浑身发冷,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了318国道的悬崖下,被无边的黑暗包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四个穿宝蓝色制服的人围了过来,手里的网枪泛着冷光,彼此用手势和喉震耳机交流,只传来“嗡嗡”电流声。

我认出是打狗队——

托马斯说过,腾越对无主流浪犬实行强制收容,72小时无人认领则执行安乐死。可我隐约知道,他们找我,不止是因为“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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