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的南周新年贺词来了,捧的人多,骂的人也不少。
一如既往。每个年底,随着这只鞋子的落地,都要刮起小小旋风。有人怒赞其妙,学生党争相摘抄;也有人批判其烂,“假大空”“无病呻吟”之类。
这些年,包括南周在内的媒体,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了。它的献词其实就是风向标。
作为与文字打交道多年的人,我深知个中况味。
文章好不好,跟写字的人有关,也无关。写字的人很多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笔。
说实话,曾经的南周让人怀念。
上个世纪末,也是纸媒最后的黄金时代,文字生猛,辛辣,像刚打开的芥末盒。
还记得迎接千禧年时,我们在浩瀚的星空下仰着脸,像等待巨大的盲盒开启。宇宙无声,只有烟花灿烂,一朵一朵地开放,好似神秘而蛊惑的微笑。
影片《山河故人》的开场,就是一群年轻人在迪厅迎接千禧年的狂欢。所有人都觉得未来一定会更好,铺好台搭好脚手架,等着大戏开演。
所以,南周发出的其实是时代之声:
1998年: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1999年: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
一眨眼25年已过去,1/4的世纪,足以让婴儿步入壮年,让少年双鬓染霜。
这期间从教育到民生、从环境到人心,从国际到国内,发生了多少事?在速生又速朽的快餐时代,25年足够颠覆太多的东西。
南周献词年年出,看献词已成了很多人的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方式。奈何人会疲劳,审美也会。
读者如食客,带着多样口味、各式期待上桌了。南周贺词端上来,尝一口,撂下筷子骂娘了。
就像过去戏园子里,等来的几嗓子没有挠到自己的痒痒肉,就啐它一口,喝几声倒彩。
我教写作20多年,“我手写我心”是写作的真谛,也是不二法门。
但是,古今洋洋洒洒的文字、汗牛充栋的典籍,有多少是从心底流出来的?真正被记住的有多少?
有多少瓦釜一类的文字轰鸣,而黄钟一样的文字已经被湮灭?
就像某博物馆的物件,展示在你面前的金光闪闪,也许早已败絮其中。
世道常如“一袭华丽的袍子,却爬满了虱子”,让人愤怒、泄气,暴粗口“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有些沉疴非刮骨疗毒、乃至推倒重来不可,寄托于某篇文字的洪荒之力,未免太看得起它了。
区区数千字文案,“新春”“贺词”已框定了其方向和风格,还有诸多不便言说的考量。再有如椽巨笔,还能翻出多少花来?
婚姻尚且有7年之痒,年复一年“螺丝壳里做道场”,还有多少腾挪空间?
2021年:哪怕世界在历史三峡中漂流,你我有彼此在。
2022年:每一次抉择都期待一场苦尽甘来。
2024年:守住不惑的底线,选择做最值得的自己。
2025年:最柔软的力量,也能修筑最坚固的人间
批评的声音很多,躲在键盘之后。生活中很多人都是这样,自己怯懦,但希望别人勇敢。
一个包容人、托举人、关怀人的社会,不仅应倾听裂缝边的各种呼声,容许疲倦的人们喘息片刻,更应捍卫规则,提供支点,给人尊严,令人安心。
话说至此,南周也许已经尽力了。
看到南周贺词,就知道一年又到头了。总要有个告别仪式,我们习惯了。
文章来了,打开手机,看一眼,被某个句子闪了一下,在心里点个头,就滑过去了。
一篇小小献词,不过是信息洪流里的一朵浪花,不要指望其负载巨轮,更不可能包治百病。
而生活还要继续。这些年,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在最不可能出意外的地方,出了意外;在最需要人的时候,妖魔横行;阳关大道人迹寥落,地狱之路鬼影幢幢。
先是《芳华》翻红,后是《山河故人》重播,为什么?变化的是岁月,是故人,不变的是山河,是人心。
在风里雨里、汗水与泪光里、长夜与黎明里,有多少筋疲力尽强撑起来的踉踉跄跄?
说到底,我们都是时代洪流裹挟下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所以,最重要的是回到人上来。
何以为“人”?一撇一捺,每个方向都能无限生长,简单相交都有无尽可能。
回归人,回到人,是回到人心的最深处。
回归人,回到人,是回到对人的珍视。
回归人,回到人,是回到你我之间。
回归人,回到人,是回到人之为人
“人,不是被定义的结果,是拒绝被定义的奇迹。”
今年南周可贵的,就在于对“人”的看见。它在转身,也在自我祛魅。
从许诺“总有一种力量”,假想“阳光打到你的脸上”的集体命运,转到“写出自己那更好的一撇一捺”的个体韧劲。
在宏大叙事的“我们”之中,在大包大揽的“集体”之下,看到一个具体、可感、真实的“自我”。
这个“自我”会累、会怂,会躺平、会自嘲,但不需要被代言,不需要被强行感动和共情。
这个“自我”即使并不强大,不热衷追赶未来,也会在认定方向后,全力以赴。
“一撇一捺,不只是笔画,也是灵魂彼此支撑,是泥土之上稳稳扎住双脚”。
“一个人或许并不强大,但无数最柔软的力量,也能修筑起最坚固的人间”。
真的,如同南周今年新年献词所言——文明的形状并不复杂,就是人走过人间的样子。
南周就像春晚,每年都被骂,然后怀念过往。其实每年的春晚也被骂。而许多年之后,你骂的,或许会成为你怀念的。
不出意外,南周还会写下去,看热闹的还要骂下去。人世间的悲欢总不相通,也因此热闹非凡。
罗胖的“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也在广而告之了,很好很好。这个时代要有会讲故事的人,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又熬过了一段路。
这个时代,拼的是“活得久”,祝他和我们健康长寿。
生活的洪荒里,活着已成了一种习惯。活着活着,不知道活成了西绪福斯,抑或是阿Q?
而新年总要讨一点“彩头”,譬如希望。就像百年前鲁迅感慨的: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地上的路,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献词也写,“允许自己并不完美,只要在喧嚣中守住清朗;接受自己平平无奇,即使力有不逮也会努力迈开脚步”。
既然如此,不妨闭上嘴巴,停止牢骚,出来走两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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