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梁斌最近一个头两个大。
媳妇蒋月月出院，岳母直接把人接回了娘家，还撂下狠话，要是梁斌他妈不上门赔礼道歉，就让蒋月月跟梁斌离婚。
梁斌他妈林素芳却一口咬定自己没错，她一蹦多高，指着亲家离去的车子大喊，“蒋月月你没有公主命，还得了公主病，呜……”
梁斌捂住她的嘴把人拖进车里。
林素芳眼珠子咕噜噜转，“我就不信她真会跟你离婚，真离了那娃娃怎么办？都在肚子里好几个月了，她舍得？你就在家等着，要不了两天，蒋月月他们家就得来认错。”
梁斌愁眉苦脸，他知道这事是林素芳做错了。可她死不肯认，还认为是蒋月月太矫情了。
岳母平时温和，可这次蒋月月差点一尸两命，她们俩谁也不可能轻轻翻过这一页。
到底该怎么办？
2
蒋月月怀孕刚刚三个月时，孕期反应严重，再加上夏天到了天气热，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吃啥吐啥，瘦得小脸只剩巴掌大了。
梁斌心疼得不得了，想着他妈林素芳原来开过小饭馆，煮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提议把他妈提前接过来，从现在起就照顾蒋月月的饮食。
蒋月月的妈还没退休，照顾月子主力肯定还得是林素芳。
梁斌的初衷是好的，可他忘了，林素芳出生在偏远的农村，缺衣少食啥都匮乏，所以她习惯了把所有东西省着用。哪怕后来生活改善了，她这习惯也没改掉。
林素芳一到梁斌家里，就对蒋月月用洗衣机洗衣服表达了强烈不满。
“洗衣机多费水呀！手洗好，又省肥皂又省水，脏水攒起来冲厕所，多好！对了，给我找个大盆，存脏水用。”
蒋月月抱着脏衣篓，求救的眼神看着梁斌，梁斌无奈地冲她摊了摊手。
接下来，林素芳的各种节约招数层出不穷。最让蒋月月无语的，是林素芳要求上厕所不能冲水，要攒起来一起冲。
早上起床后，要等三个人都上过厕所后，再用大盆里攒下的脏水冲一次。
林素芳起得早，每天五点半准时爬起来。等蒋月月和梁斌七点醒来时，那味道真的一言难尽。
只两天，蒋月月就忍不了了，让梁斌劝劝林素芳。
林素芳却振振有词，“电视上说多少回你都不看，你知道现在全球水资源多紧张吗？你知道咱全中国每人每天节约一滴，一年可以省出来多少水吗？你知道这些省出来的水，能做多少事吗？”
三个问句，就把梁斌砸老实了。
3
很快，蒋月月就跟林素芳因为“节约”的问题，正面冲突起来。
蒋月月胃口不好，习惯每天早饭后喝一盒酸奶。这天她喝着林素芳新买的酸奶出门，还没到公司，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样，还恶心想吐。
跑了几趟厕所之后，蒋月月请假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没有大碍，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蒋月月仔细回想，一天三餐都是在家里吃的，如果饭菜有问题，不可能只她一个人吃坏肚子吧？她只不过多喝了一盒酸奶而已。
回到家，她拿起家里的酸奶仔细一看，气笑了，连厂家地址都没有的三无酸奶，保质期居然是到上个月末！
面对蒋月月的质问，林素芳满不在乎地说，“这才过期几天而已，有什么影响？价格可是便宜了一半还多呢。”
她拉着蒋月月的手算账，“你在超市买一瓶酸奶都快6块钱了，我这是在路边摊贩买的，反正都是酸奶，牌子有什么打紧？这一瓶只要2元，算起来省了……”
她话还没说完，蒋月月不带一点感情地说，“妈，我喝了你买的这种酸奶，肚子疼还呕吐，请假去医院，光化验就花了507元。因为腹痛引起宫缩，医生又给我开了保胎药，829元。”
林素芳目瞪口呆地算她去医院一趟花了多少钱，蒋月月又提醒她，“还有，我今天请假，这个月全勤奖没了，又少600块。”
林素芳嗷一声跳起来，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你咋能喝个酸奶就造进去2000块钱呀，要了我的命啊！”
梁斌一回家，林素芳就抓住他告状，说蒋月月太败家了，肚子不舒服本来忍忍就算了。她居然跑去医院挨宰，一上午就花掉两千块。
梁斌揉着眉心叹气，“妈，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在路边买呢，还都过期了……你应该庆幸月月身体没出问题。”
林素芳还在嘴硬，“我小时候树皮都啃过，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我看啊，就是月月嘴刁，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
4
最近气温飙升，手机收到好多条高温预警的短信。
林素芳却坚持不肯开空调，“以前哪里有空调这种东西，我们还不是也都过来了？你们城里人啊，就是身娇肉贵，一点点苦头都吃不得。”
“空调多费电啊，你知道发电要砍多少树吗？你知道咱们每人每天节约一度电，一年能节约多少电吗？你知道节约出来的这些电能做多少事吗？”
“出汗对身体好，排毒，夏天就是要多出汗。”
蒋月月抹了抹额头的汗，问梁斌，“我热得受不了，到底啥时候才能开空调？”
她想起林素芳一蹦三尺高，大声嚷嚷“勤俭节约是美德，铺张浪费是忘本”，就觉得头疼。
梁斌摸摸蒋月月的头发，“在公司能吹空调，在家忍忍吧。再坚持段时间，等你你孕吐不这么严重了，我就送我妈回乡下去。”
蒋月月靠在他肩上，心想那就再坚持一下吧。
5
周六这天，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温度达到40度。
梁斌一早去公司加班，留蒋月月和林素芳两个在家。
临近中午，蒋月月不停地冒汗，头都是晕的。可风扇吹出来的全是热风，她起身去抽屉里翻空调遥控器。
林素芳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拿着大蒲扇一个劲儿给自己扇风，还大声跟蒋月月说，“月月啊，你屋里还有风扇吹，妈搁这用的是全自动风扇——全得自己动啊。”
屋外头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呱噪，蒋月月心头直冒火。
翻出了遥控器，她赶紧回屋对着空调一按，没反应，再按，还没反应。
她这才想明白，为啥林素芳不担心她找到遥控器，原来她早就把电池抠出来了。
外面就像在下火，蒋月月不敢出门，拿起手机就想找跑腿的买电池送来。
可是屏幕就在眼前，蒋月月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眼前一片金花，耳朵旁边嗡嗡嗡的就好像林素芳在不停念经。
然后，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林素芳半天没听见蒋月月吱声，站起身往卧室走，“月月啊，心静自然凉，你们小年轻就是太躁，要我说……哎呦，月月你这是咋啦？”
蒋月月倒在卧室的地板上一动不动，浑身跟水洗了一样，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身子周围汪出一小片水……
林素芳颤抖着手给梁斌打电话，梁斌吓坏了，一边往家飞奔一边拨打了120。
6
蒋月月直接被推进了ICU。
蒋月月爸妈都赶来了，听到医生说蒋月月这是热出来的病，他们撕了梁斌母子俩的心都有。
蒋妈揪住梁斌的衣领子吼，“你答应过会好好照顾月月的，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忍心让她热得进了ICU，热射病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梁斌痛苦内疚地不停道歉。
林素芳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看不下去儿子被责难，赶紧跳出来，“亲家母，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都住在一起，怎么我和梁斌都没事，就月月一个人进医院？怕不是月月本来就有什么毛病吧？亲家母你把责任都推梁斌身上，是要讹上我们家呀？”
蒋母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滚！”
梁斌知道林素芳一张嘴就得罪人，赶紧一边道歉一边把她推走。
林素芳还在不停地说，“梁斌我告诉你，蒋月月就是自己有问题，我都跟她说了心静自然凉了，她非要走来走去。儿子你别怕，有妈帮你……”
“妈，别说了！”
梁斌生来第一次打断他妈的话，林素芳愣了。
送林素芳回到家，梁斌转头又去了医院，陪着蒋月月爸妈一起守在ICU门外。
7
幸好，蒋月月没有大碍，肚子里的孩子也平安无事。
出院的时候，蒋家爸妈把蒋月月接回了家，还对梁斌下了最后通牒，要林素芳亲自登门道歉。
林素芳才不答应，她从不认为自己节约有什么错，还抱怨蒋月月这次住院又花了好几万。
梁斌劝不听林素芳，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去了蒋家，照顾蒋月月。
林素芳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儿媳妇不听话，儿子也不贴心。
她一眼撇见自己买的那箱酸奶，蒋月月只喝了一盒，就想把剩下的全都丢掉，她拦了下来死活不让扔，说这都是钱买的，扔掉就是要了她的命了。
现在酸奶放这没人喝都浪费了，林素芳忍不住肉痛。
“你们不喝，我喝，我就不信能把我咋滴。”
林素芳拆开一盒酸奶，喝完咂咂嘴，“不好喝。”
可看着剩下的那些酸奶，她又继续拆开喝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开始绞痛起来。林素芳一趟接一趟地跑厕所，拉得她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屋子里闷热，跟蒸笼一样，她很快就汗流浃背。大盆里存的脏水很快用完了，她的手指在马桶水箱盖的按钮上犹豫又犹豫，还是没有按下去。
厕所的味道在热气蒸腾下让人难以忍受，林素芳哇地一声吐了满地。
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赶紧给梁斌打电话，“儿子，妈快不行了……”
8
林素芳醒来是在医院里，梁斌守在病床前。
医生说她喝的酸奶不是正规厂家生产，大肠杆菌严重超标，而且已经过期变质，所以她才会食物中毒。再加上有点中暑，现在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林素芳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前不久她还说蒋月月身娇肉贵，谁知道这么快就打脸了。她自己也因为这个生病入院了。
她嘴巴动了几动，一张嘴却是，“我这住院，花了不少钱吧？”
梁斌叹口气，“妈，你先别考虑钱的事情了，这些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勤俭节约确实是美德。可是节约不等于就要吃苦，更不能让我们以健康为代价，健康的身体就是最大的节约，您说是吗？”
林素芳眼泪滑过鬓角，“是妈错了，等妈好了，立马就去找月月道歉！”
梁斌点点头。
三天后，林素芳出院，第一时间去蒋月月家找她道歉，还给蒋月月爸妈道歉，说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老观点，差点害了蒋月月。她还说，自己立马就回老家，不给他们添乱了，希望蒋月月能和梁斌好好过。
蒋月月其实早就想通了，像林素芳这样的老人不在少数，苦惯了，穷怕了，所以观念里就是所有东西都要省着用，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她自己亲身经历了一回，知道省下的那点小钱，都付出了大钱的代价。也许，会改变，但是也不能指望她一下子全部改变。既然，她要回老家，就让她回去吧。
至此，也让蒋月月明白，坐月子带孩子，都不用指望林素芳了，对她来说也是教训惨痛。早点看清真相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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