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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溪

“落户北京曾经是吸引大学生到社区工作的最大诱惑,可也成了他们离开的最好借口,很多人户口一到手就走。为了防备这招,现在很多街道招人的时候就要北京户口的,甚至有的就招户口在本街道,从小住在这里的当地人,可还是挽留不住这些大学生。”

近年,北京基层社工流失严重,从“户口诱惑”到“本地路线”,社区岗位依然无法摆脱其尴尬处境。

记者从本市一些社区居委会了解到,目前考到社区工作的应届大学生多,孕妇多,社区岗位成了他们休养待产、积累经验的地方,“跳板”心态导致了社区工作的浮躁,难以让居民满意。

具有当地户口

成为招考新门槛

北京市2011年社工招考曾经被称为“史上最热”,从3.68万报名者中录取了993人,其中非京籍大学生537人,“热”的最根本原因就是社区岗位可以给外地大学生落北京户口,然而两年之后,有媒体统计,这批大学生已经流失过半,很多人一拿到户口就离开了。

“户口政策”可以为社区招来人,却无法留住人,于是,政策开始悄悄调整。记者发现,从去年开始,不少城区和街道在公开招考社区工作者时设置了新的“门槛”,必须是北京市户口,甚至有的还要求户口就在这个街道。

西城区2014年公开招考440社区工作者,公告中提到的招考条件之一是“具有北京市西城区城镇户籍或具有北京市城镇户籍并长期在西城区居住。”目前已经公布的今年一些城区和街道的招考公告中,这个条件再次被强调,例如广外街道招60人,条件为“具有西城区本街道户籍或具有北京市城镇户籍并长期居住在本街道”。北太平庄街道的招考条件则是“具有本市户口,同等条件下党员优先、居住在北太平庄街道辖区或临近地区的常驻居民优先。”

“招当地人主要是为了留住这些大学生,为了更好地开展社区工作,让他们更快融入,更容易获得居民的认同,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一位社区工作者告诉记者,这些年,北京居委会里著名的“小脚侦缉队”被有学历的年轻人取代,虽然人员素质大大提高了,办公现代化了,服务网络化了,但是以前大妈们扎根社区,热爱社区,为居民无私奉献服务的劲头却难以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找到了。“他们不像那些住在这个社区的大妈,他们对社区没有更多的感情,就是作为职场,尤其是外地大学生不了解北京的情况,不了解居民心态,工作难以开展。”

走“本地路线”之后,情况如何呢?事实证明,即使是家门口的社区岗位,对一些人来说,依旧只是跳板或过渡。

孕前报考社区岗位

“休养”三四年再回外企

春节前是社区居委会最忙碌的一段时间,走访低保特困户,组织社区春节演出,给特殊家庭发放慰问品,给楼门长开会布置节前卫生大检查,居民邻里纠纷也得派人去处理……居委会的八九个人忙得人仰马翻。刘琳(化名)的工作相对清闲,她负责准备创建精神文明城区的资料,只需坐在电脑前打字。“今年夏天的预产期,大家为了照顾我,没让我出去跑。”她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刘琳是去年参加的北京市社工招考,拥有研究生学历的她通过这个考试没有什么悬念,她很快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社区居委会上班,此前,她在一家外企工作了5年。

女白领到居委会干部,这样的跳槽落差实在太大,刘琳并没有向记者隐瞒她这次跳槽的目的——怀孕待产。

“去年3月社工考试报名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备孕了,我今年30岁,到了最佳生育年龄的临界点了,再不生就晚了。”然而,她所工作的那家外企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并不适合,“一个月有半个多月在出差,满世界飞,集中做一个项目的时候要封闭式加班,吃不好,睡不好,健康人都熬得够呛,别说是孕妇了。”和丈夫拟定了要孩子的时间表之后,她暂时告别了白领生活,实现了自己并不华丽的转型。

“我有一些朋友怀孕就直接回家当全职太太了,然后接着当全职妈妈,我不想这样完全脱离社会,毕竟以后我还是要在职场继续打拼的,不想让自己‘断档’。”来社区工作是刘琳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说出去不太光鲜,但是工作稳定,不用出差加班,以我的能力来说不会有什么压力,五险一金都有。最重要是离家很近,中午可以回家吃饭,甚至还能睡个午觉。”

在刘琳的时间表里,她计划在社区岗位“休养”的最长时间是3到4年,“怀孕一年,然后把孩子带到3岁上幼儿园,我就可以回外企上班,如果老人能过来帮忙,我会更早一点离开。”

“社区行政经验”

成为再次求职关键

“女的多,怀孕的多,应届大学生多。”石景山区的一位基层社区工作者这样总结社区的人员构成,“一个不到10人的社区居委会有两名以上的孕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应届大学生就更多了,每年都有考过来的,一些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积累工作经验 ,为以后跳槽做准备。”

在一些应届大学生眼中,社区岗位是一个不错的过渡和跳板。“通常参加社工招考是他们的一个备选,如果到了毕业时间还不能找到比较满意的工作,就先到社区来。起码五险一金上了,工作履历也有了,社区工作属于‘行政工作经验’,一些单位相当看重,干两三年之后,再去找工作,就算有‘工作经验’的人了,相对于白纸一张的应届大学毕业生要吃香得多。”以社区为跳板,不少大学生几年后去了国企、外企,还有的考上了公务员,接替他们的是新的大学生们,所有的工作还要从头学起。

“现在社区成了‘新兵训练营’,工作怎么能有起色?”东城区的一位社区居委会主任对此很发愁,她表示,目前社工承接着大量政府职能口的工作,如网上申报材料,为居民办理各种手续等,成为社区服务的主干力量。然而由于社工年龄偏低,社会阅历和工作经验不足,在化解居民矛盾、应变能力等方面略显不足。“新人入职头两年可能都在做事务性工作,第三年了解了社区特点就可以开展一些创造性工作,但如果换了新人还要从头学起,会影响社区的总体发展。很多刚毕业的学生把社工岗位当成职业跳板,社区服务站似乎成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工作忙、薪酬低、

空间小致人员流失

社区为什么留人难?不少社区工作者表示,他们面临三大压力:工作繁琐量大、薪资水平不高、职业上升空间有限,离开的人基本都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

市人大代表、东城区东花市南里社区居委会主任杨立新用“上边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来形容社区工作者的工作。她说:“据统计,社工承接的工作有二三百种之多,任务非常繁重,但享受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却相对非常低。”杨立新拿自己的收入举例说,作为一名在社区工作14年的老社工,扣除五险一金后,她目前每个月的工资约为3100元。“这还算好的,刚进来的年轻社工,扣除五险一金后,工资仅为2400元,相比北京物价水平和其他社会单位工资水平来说,明显偏低。”

在鲁谷社区工作的路鹏告诉记者,对于有点事业心的年轻人来说,社区的发展机会少,激励机制相对比较差,“社工编制比事业单位低,级别也少,一个居委会只有1到2个正职,这要等多久才有晋升的机会呢?”社区工作者既不是公务员,也不是事业单位人员,更不属于企业,前景似乎并不明朗,这也让一些人对自己社区工作者的身份羞于启齿。

杨立新主任为此在人代会上呼吁,提高社工的待遇和薪酬,并明确社区工作者的职业身份,建立完善的使用机制,让社工有升职加薪的空间,这样才能留住人。 J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