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筹略的核心是遵循战争基本制胜规律,突出某种或综合运用多种战争要素,形成对敌战场作战效能优势而胜敌的总策略、总思路。由于历史文化传统的差异,不同民族和国家在不同时期奉行不同的筹略思维。如西方国家总体上强调以实力胜敌,古代注重兵员数量优势胜敌,近代强调舰艇、火炮、坦克等武器数量优势胜敌,当代强调军队的信息化优势胜敌。日本《斗战经》强调凭借军队勇气因素创造士气优势胜敌。中国自《孙子兵法》以来强调综合运用各种因素,形成有利战场态势而胜敌;毛泽东强调发挥政治因素作用,形成自觉的勇敢顽强的士气优势而胜敌。

大变局时代,我可能面临的战事,不论是类战争行动、核威慑下军事行动,还是核限制下常规战争,或是全面毁灭战,都将是信息化条件下的战争。如果单从武器装备角度看,这四类战争又可归结为全面核战争、全面网络战和常规武器战三种形态。

全面核战争的制胜规律是时间技术优胜,全面网络战的制胜规律是时间智力优胜,常规武器战的制胜规律是时间信火效能聚优胜。据此,笔者认为,遵循信息化战争的制胜规律,继承和发扬中国优秀传统军事思想,统筹全面核战争、全面网络战、常规武器战三大战场,我们应确立“节势制胜”的筹略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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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势制胜,就是遵循信息化战争的制胜规律,继承发扬中国传统“势如彍弩、节如发机”和“歼灭战”的思想,在与强敌形成网核均势的基础上,立足双方常规力量的相对均势,灵活运用各种战争要素,适时捕捉和创造有利战机,于特定空间、特定时段快速集聚远程中程近程相结合、从道势到节势相一体的信火效能优势,对敌重要目标进行歼灭性破击,以点带面,赢得战争最终胜利。

节势制胜具体包含网核均势、道节一体、断其一指、政治统领四方面内容,以及要正视强敌的多域作战思想。

一、网核均势

核武器的巨大毁灭能力和全面网络战的巨大破坏力,是各个国家和普通民众难以承受的。然而,战争是非理性的。在大国竞争的背景下,任何国家如果将自身安全寄托在别国的善良和理性之上,绝对是一种愚蠢行为。因此,面对拥有强大核打击和网络战能力的对手,必须做好全面核战争和全面网络战争的准备。要针对核战争技术优胜律的特点,持续提升核武器攻防能力建设,始终保持对敌核武器的相对技术均势,确保敌无法百分之百地一举毁灭我所有核武器,即必须保证我有核反击能力;以及确保我百分之百有一发以上核弹能够突破敌核武防御网,具备对敌造成毁灭性伤害的强大威慑力。

只有有效地保持了核打击的相对技术均势,才有可能迫使敌不敢对我发动核战争。要针对全面网络战争的智力优胜律的特点,持续加强全面网络战攻防能力建设。特别是加强网络人才队伍培养。要把网络安全作为基础性工程抓好,大力研发和启用本国信息软硬件系统。不断加强与世界核大国和网络大国的和平交流,积极倡导全面禁止核武器、禁止发动全面网络战,并适时显示虚实相加的“最新”核技术和网络技术,在虚虚实实中实现网核均势,以慑阻大国间爆发核战争和全面网络战。

二、道节一体

孙武遵循传统战争的空间毁伤效能优胜律,提出了“乃为之势”的创造战场优势之战法。这一战法的核心有两点:一是平时在政治经济实力上形成有利的道势,军事地缘上形成有利的衡势,军队实力上形成有利的形势;二是战时通过兵力的奇正编组,利用九地之战场空间,分步创造地理空间的有利掎势、地形空间的有利控势和弩势、武器性能空间的有利弩势和节势。信息化战争具有极限性能、体系结构、错位攻击、信火效能、交融空间、动态布势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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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特点决定了无法像传统战争那样分步创造掎势、控势、弩势和节势。需要在特定空间、特定时段集聚远程、中程、近程三种力量的信火效能于特定目标,同步创造有利的掎势、控势、弩势和节势。这就是信息化战争的时间信火效能聚优胜律之核心所在。未来我被动实施的反制衡战争除了具有信息化战争的一般特点外,还具近土防卫、平战一体、常态部署等特点。

“近土防卫”意味着我可以依托本土,直接而充分利用政治经济实力和民众意志,增强作战效能。“平战一体”意味着联合部队不仅是兵力层面的联合,还是作战效能层面的联合,即平时作战能力与战时作战效能的无缝联结。“常态部署”意味着我可以在平时进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长期训练,利于战时快速而有效地集聚作

战效能。这些个性特点决定了我们组织战争时,除了要同步创造掎势、控势、弩势和节势外,还可以将平时的道势、衡势和形势进行同步谋划。因此,未来筹划战争时,我们要遵循时间信火效能聚优胜律,继承和发扬孙武“乃为之势”思想,发挥近土作战的优势,同步谋划、同步创造融道势、衡势、形势、掎势、控势、弩势、节势于一体的信火效能优势,夺取战场胜利。

三、断其一指

对称性信息化战争中,敌对双方的参战力量都是通过信息网络联结在一起,形成了体系化作战力量。面对敌方体系化作战力量,要想如非对称信息化战争中一举瘫痪敌所有的指挥信息系统那样是不可能的。正如任何事物都有其对立面,体系化作战力量并不表示其各个层级、各个方向的所有作战单元、所有行动单元都时时刻刻地紧密地联在一起,铁板一块。

体系力量并非无懈可击,必然会因信息化武器装备的部署空间、行动时间、战技性能、操作人员、天候环境等不确定性因素而导致某一单元、某一环节出现衔接空隙,致使某个或某些局部单元、局部力量与整个力量体系的分离。这就为从敌力量体系中剜出一块进行歼灭性打击提供了可能。

因此,我们要继承和发扬毛泽东“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思想,全面了解掌握敌体系力量的各个组成部分和相互间的关系,找到其破绽所在,并根据政治目的和军事目的的需要,从其体系力量中选择确定可被歼灭的关键性目标;适时抓住和积极创造有利战机,以道节一体的信火效能优势歼灭之,进而扩张战果,夺取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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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政治统领

对称性信息化战争,双方体系化力量相互对抗,对战争整体把控的要求前所未有。电子战、网络战的光速行动,战机、导弹的快速行动,要求作战指导必须快速反应,快速决策,快速行动。弹药破坏当量巨大,精确制导,发现既毁灭的残酷性,对人员心理承受能力要求高。动态性的道节一体,使得作战行动的协调配合和自主配合成为基本要求。信息战、舆论战贯穿战争始终,对人员士气影响巨大。这些都需要高度集中统一的指挥和坚定的必胜信心。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大力发挥毛泽东的政治战思想,坚决强化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以高度集中的政治统领,确保指挥顺畅和意志坚定。

五、正视多域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知彼的角度来讲,最为重要的就是掌握对手的战略战术思想,也就是对手是怎么样用兵的。因此,在知晓了自己的“节势制胜”筹略的同时,我们有必要对强敌的筹略思想作个了解。

海湾战争以来,美军凭借其强大的信息化武器装备,取得了伊拉克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等一系列战争的胜利。近年来,随着美国开启大国竞争战略,美军将战略目标确定为势均力敌的对手——武器装备信息化程度并不输于美军的军事强国,提出了多域作战思想。多域作战的核心要义可以概括为:通过跨域聚能形成优势窗口,利用优势窗口促成各个域力量的机动,推动作战进程朝有利方向发展,进而联动或并发地创造出更多优势窗口,使作战进程在一个个优势窗口的创建与利用中逐步推进,保证联合部队始终掌控主动,而对手则陷于重重困境。

可以看到,“跨域聚能、优势窗口”是这一理论的核心。其中,跨域聚能是聚合己方多个域的作战效能,在特定的时间、地域,作用于对手特定作战域,以实现对敌一个或几个作战域能力的压制。跨域聚能是联合作战力量融合的新形式,其联合层级更低、领域更广、融合更深、精度更细,优势窗口既是在某个域对敌形成的暂时优势,

也是对手存在的弱点、失误甚至体系缺口。它可能表现为对手在特定时空火力、机动力、防护力的丧失,网络、电磁空间的失控,人心民意的背离,也可能是各域效应并发所形成的综合性缺口。

按孙武造势的逻辑视之,美军强调的“势均力敌的对手”实质就是在力量“形势”上相当。美国强调的“跨域聚能是联合作战力量融合的新形式”和“优势窗口”,实质是通过力量的排列组合而集中作战能力,从而在某一时间段形成作战效能优势。这种通过力量组合以形成优势的过程,本质上就是中国传统兵法中创造“弩势”的过程。美国强调从一个“窗口”到多个“窗口”就是创造“节势”。因此,多域作战的制胜核心就是中国传统的“弩势+节势”胜敌。如果从战略战术各层面来看,美军“多域作战”理论仍然受到不重视战役法(联合法)的传统影响,不过是联兵法层面的作战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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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节势制胜”强调的“远程中程近程相结合、从道势到节势相一体”,既注重平时政治经济与国防军队建设的统筹联合,更强调军种力量联合基础上的远程、中程、近程信火效能集聚;既强调弩势与节势胜敌,更强调将道势、衡势、形势、掎势、控势、弩势、节势联成一体而胜敌,是融战略的军政方略、军事地缘、军队建设和战术的联军法、联合法、联兵法于一体的筹略思想。

当然,美军“多域作战”理论之所停留在联兵法层面,是因为既受到其传统军事思维的影响,更受限于其远离本土、战争不正义之特点的影响。而“节势制胜”之所以能够达到“道节一体”,也是既受传统军事思维影响,又有近土防卫、长期经营的便利。

需要进一步强调的是,以孙武造势思想来描述美军“多域作战”理论,虽然可以让我们简洁明快地把握其核心要义,但也可能从两方面误导读者。一是以“不过如此”的心态来轻视地对待之;二是使读者易于以东方逻辑思维来全盘揣测西方理论,从而在细节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与笔者力图贯通东西方理论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摘录自《变局·谋节——新制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