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越久越醇 战友越久越亲

美酒越久越醇 战友越久越亲

刘洪光

刘洪光

“一生难得是春闲,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

四月十九日上午,原西藏军区边防五团政治处生活在成都的退休老战友,举行年度聚会。之前,成都平原连日降雨。早晨,云开雾散,春光明媚,成都像出浴的少妇,犹抱琵琶半遮面,氤氲着诱人的清香。

成都公园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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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公园合影

这是鄙人十年间第三回应邀远赴天府之国,参加五团政治处成都老战友组织的聚会,每每相聚时一晌贪欢,别后却感余兴未尽,像寂寥的雪域高原,心里总觉空荡荡的。

第一回,于2017年五月,五团在成都大聚会,300多名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战友欢聚一堂,从八十多岁老首长,到三四十岁年轻的复转军人;从将军到普通士兵,乃为两代两个世纪戍边军人的一次亲密拥抱。会后,政治处成都战友特意邀请在本处工作过的同志挤出一天时间在人民公园相聚。一别30多年,思念之前像决堤的水坝,得到尽情释放。“战友可以朝夕相处,也经得起分别长久,即使几十年不见,也能一见如旧”。此时,绝大多数战友享受退休生活,安度晚年。

第二回,于2018年,依然在成都人民公园相聚,包括我们在外地的两名同志应邀到会。过后,鄙人以“一朝是战友,到老手拉手”为题,在雪域老兵吧畅谈了自己的“获奖感言。”因为疫情的原因,中间耽搁了几年。

此回聚会选择在风景秀丽的百花潭公园慧园,共有8名战友,我与夫人是唯一居住在外地的。年龄最长者达84岁,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入伍的组织股长李明远,宣传股长曾顺松;他俩曾经是一个班、一年入伍的老战友,从黑河剿匪,随部队一直打到仲巴,出生入死,风雨同舟。最小者也逾70周岁,几乎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入伍来到边防的,为组织股干事黄明理、王奉祥、秦敬林和我,宣传股干事徐德松,群工股干事邓禄银。乍一看年龄,名副其实的老人会。但是,大伙腰板依然挺拔,风骨依然遒劲,笑容依然可掬。当年印在脸上的高原红早已无踪无影。俗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由此可见,古来稀的标准也要与时俱进,如今活到八十也不稀罕,照样东奔西窜,毋须为之唏嘘。

1974年政治处战友合影于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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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政治处战友合影于扎东

八位战友均从基层选拔到政治处工作,德才兼备,各有所长。即便后来离开边防,转业调动到内地,皆有傲人的建树,有的提拔到县地级领导岗位,有的成为企业家、著名书法家。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一起在五团政治处共事,正逢反回窜斗争进入白热化,见证了藏独分子从疯狂走向灭亡的可耻结局。据此,誉称“战时政治处”也不为过。据我所知,现今,曾经战斗在反回窜斗争时期退伍回乡老兵,各地政府给了他们相应的回报,为使其安度晚年,给部分老战友享受参战待遇。笔者认为,此乃既是应得的经济补偿,更是一种政治荣誉。

我们围坐在露天茶桌四周,太阳光穿过长满嫩叶的绿荫撒在身上,顿觉浑身暖烘烘的,花香气息扑鼻而来,给聚会披上一抹浪漫的诗意。大伙似当年一起学习讨论,争相发言,紧紧围绕边防建设、边防斗争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就自己的所见所闻,畅所欲言,时而低声细语,时而高亢激昂,说到高兴时,禁不住一阵哄堂大笑,惊得四座客人目光纷纷向我们投来。老战友们个个伶牙俐齿,让拙嘴笨舌的我相形见绌,总觉得插不上话。聆听大伙忆说过去,一股浓浓的边疆情、战友情、怀旧之情蓦地从心底幽幽升起,思绪不由自主飞到距此数千公里、相隔千山万水的仲巴边防,飞回那个一瞬几十年、挥洒青春热血的岁月。

想当年,反回窜斗争是军委赋予我们的中心任务,堵截、消灭藏独分子武装回窜,保证边疆的安宁,压倒一切。全团官兵不辱使命,拉满弓、箭上弦,“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而政治处作为全团政治工作的领导机关,毫不动摇地坚持政治工作的生命线地位,大力发挥政治工作的服务保证作用,组织领导官兵学理论、树典型,争先创优、强化理想信念,在高山缺氧、气候寒冷、风沙迷漫、没有新鲜食物裹腹、物质文化生活匮乏、生存环境极端艰苦的条件下,把“长期建藏、边防为家、以苦为荣、以苦为乐”的口号叫响,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叫响,把“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口号叫响,始终保持了旺盛的革命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品质,为战胜敌人、战胜一切困难、战胜自我提供了坚实的思想政治保证。

曾记得,我们心无旁骛,把思想政治工作的着眼点始终放在抓落实上,党委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卷起铺盖,打起背包,挎上枪支,带上碗筷,深入几十公里外的边防连队、雪山哨卡,宣讲革命理论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参加班排的学习讨论,总结先进典型,一呆就是二十几天、一个月。和战士们在一口锅里吃饭,碗碰碗,在一张通铺诗睡觉,头顶着头。一起拒敌扰、战严寒、沐风沙。1974年的十个月里,我与李明远股长两次深入到边防五连、骑兵连和三营,协助营、连进行思想教育。单独赴四连代职三个月。我们俩睡在一张简易木床上,一翻身嘎吱嘎吱响。在三营蹲点时正值隆冬,天气寒冷,一个月没有洗一次脚、洗一次衣服。离开之前,营里领导感觉过意不去,特意向连队伸手,要了一点腌白菜,放了些许肉罐头,就算开了次小伙,搞了次特殊化。

我们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奉献、特别能创业”的老西藏精神,在平均海拔4700米的世界屋脊,不负韶华,勇毅前行。

扎东团政治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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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东团政治处小院

仲巴县不仅海拔高,而且风沙大,氧气缺, 植被稀,人烟少,距离远,交通差,加之国家经济困难,戍边的环境和条件难以想象的艰苦和恶劣。政治处被大家称为干部之家,边防哨卡的同志来团部办事或请休假路过,都热衷到政治处寒暄几句。但是只有大家,却没有小家,清一色快乐的单身汉,平均年龄不足30岁,风华正茂。在荒芜寒冷的团部扎东 ,前面的老同志自己动手制作土坯,为后来的我们盖起两排简陋土坯房,可以遮风挡雨雪,二者之间用土坯墙相连接 ,围成“四合院”。几十年后的今天,当年的战友们建了一个微信群,起了一个网名叫“小院”,名副其实。当初,废物利用,因陋就简,用木质罐头包装盒做了一个简易的木门,进进出出就像打竹板,啪啪地响,初听刺耳,时间一久,慢慢地习以为常,被认为是政治处标配。因为房间有限,宿舍与办公室合二为一。战友们海拔高,精神境界更高;条件艰苦,内心世界充实。似美丽的格桑花,葱茏的爬地松,青春勃发,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整天乐格呵呵的,活像大男孩。我们在一个小院里坚守,一个战壕里战斗,一起下边防,一起餐风露宿,汗在一起洒,血往一起流,同甘共苦,荣辱与共。生存条件艰苦,但是大家发扬革命乐观主义 ,自得其乐,始终保持旺盛的革命热情和积极的生活态度。当时,文化生活单调,活动器材匮乏。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弄来一对破旧桌子,摆放在院子顶头,当乒乓球桌使,成为大家施展拳脚的不二选择。没有球网,两边放上石块,中间搭上木条。业余时间,从主任到干事,大家围在简易乒乓球桌四旁,结对厮杀的热火朝天,常常为了一个争议球,互不相让,争吵得面红耳赤。

仲巴最稀缺的是绿色,六到八月份,是仲巴的黄金季节,经过大家的辛勤劳动,在院子里中间种上几块小白菜。当年,在仲巴县吃不上新鲜蔬菜,一年四季老干菜不换样,朝思暮想吃点新鲜,更主要的是盼望看到绿色,缓解视角疲劳。小院没有厕所,大小便要走上七八百米远,于是在墙根下放了个尿桶,小便可以不出小院,小白菜长得有两寸高,肥料的问题解决了,大伙争相动手,在河沟里提水灌溉,看着绿油油的小白菜一天天茁壮成长,大伙两眼盯着绿色小白菜,心理的满足感无以名状。

一年四季吃老干菜,无疑有些腻味,我们大家想方设法满足舌尖上的快慰,通过不正当手段,搞些杂菜、肉罐头,利用火炉的方便,夏天,拔些小白菜炒罐头肉吃;冬天,烧杂草罐头汤喝。大伙围在火炉四周,吃的红光满面,两嘴流油。曾记得,寒冷的冬天来了,李明远股长在拉萨工作的老战友,千里迢迢带来两麻袋冻白菜,洗干净后放在烧水壶里煮熟,蘸上酱油吃。消息不胫而走,司令部、后勤处的同志端着碗,跑来偿鲜,屋子里一片咂嘴声。

中午,在慧园包间举樽共馐,边吃边聊。我们大家共同经历了边防战斗和生活的各种挑战,经历了生与死、血与火、艰难与困苦的考验,形成了特殊的情感交织,结下了难以割舍的兄弟情谊。喋喋不休这些半个世纪前的陈年往事,陈谷子烂芝麻,总觉得高山流水觅知音,许多的话儿没说完,没摆够。不知不觉聊到到下午五点多,眼看太阳西斜,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伙紧握老战友双手,眼含泪光,依依不舍挥手告辞。

别了,老战友!保重身体,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回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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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刘洪光:陕西人。69年赴西藏军区某边防团服役,先后任战士、文书、干事。74年调军区某机关。78年调某军事院校,任组织处长、政治部副主任、系政委。大校军衔。作品有《西藏边防军纪事》。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作者:刘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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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