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能借我十五元钱吗？我想给父亲买个生日礼物，一个收音机，他心仪好久了。”老山轮战间隙，17岁的赵勇找到老乡谢楠，向她借钱。
此时，谢楠兜里正好有十五元，她把手伸进口袋，犹豫要不要都借给赵勇。
赵勇与谢楠同年入伍，又同为贵州人，赵勇是前线一名普通士兵，谢楠是卫生兵。在一次救治伤员时，谢楠与赵勇相识，两人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战友。
谢楠在部队中表现十分优秀，救治伤员时，她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不敢有片刻喘息，也因此获得了火线入党的资格。这些年，谢楠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伤兵，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烈士。
按说以谢楠的觉悟，赵勇借钱，她会毫不犹豫地借给他。可这次谢楠却迟疑了，20世纪80年代，十五元不是个小数，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够花很久了。
最为重要的是，此时谢楠全身上下仅有十五元，如果都借给赵勇，那自己的生活可能成问题……看着赵勇期盼的眼神，谢楠口袋中攥着钱的手出了汗。
“赵勇，我只能借给你十元。”谢楠思虑再三，从口袋中掏出了十元，自己留下了五元。
“谢楠，你真是我的好战友！你知道吗，别人都不肯借给我！”赵勇拿着钱，激动地说道。谢楠听到后，眼神一直在躲闪，不敢去看赵勇。随后，赵勇上了战场，谢楠也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1984年11月22日，赵勇所在部队激战正酣，越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可奈何当晚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对于我军来说，这不是好现象。
越军熟悉当地地形地势，在恶劣天气下也能继续作战，而我军面对这种天气，战斗力明显下降，首长思虑再三，下达了撤退命令。
赵勇承担抢救伤兵回营任务，在转移途中，不幸被越军炮火击中，壮烈牺牲。此刻，谢楠正在焦急地抢救伤员。
“今晚伤员多，但牺牲的烈士也很多，谢楠同志，你去给烈士们消毒吧。”首长对谢楠说道。
来到临时搭建的停尸房，谢楠穿上隔离服，认真地为每一位烈士消毒。突然，谢楠在烈士中发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是赵勇！
再见赵勇，已是天人永隔，谢楠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她疯狂地在赵勇身上摸索，直到摸到衣服最里面的口袋，发现了一张被鲜血染红的小纸条，纸条后面粘着谢楠借给他的10元。
纸条上写着：“父亲过生日，买礼物，谢楠借10元。”
谢楠号啕大哭起来，不断谴责自己为什么要留下五元，难道不清楚打仗会死人的吗，最后还是让赵勇带着遗憾走了。
几天后，赵勇等烈士的安葬仪式举行。看到烈士们遗体被缓缓放入地下，谢楠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她不受控制地举起手中的枪对天鸣愤。
国有国法，军有军纪。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鸣枪，谢楠自然受到了处分。
军队经过慎重考虑，认为谢楠鸣枪不存在主观故意，又认为谢楠为前线部队做出了一些贡献，最终决定取消她的战功和入党资格，提前退伍复员。
1987年，谢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中关村一家科技公司上班。谢楠将军队作风带到了工作中，做事雷厉风行，每项任务都完成得十分完美，不久就成了名利双收的“女强人”。
即使过去这些年，每到午夜，谢楠总会梦到赵勇，梦到他那张沾满血渍的纸条，梦到他那张纯粹的笑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谢楠最不愿提及的过往，也是她最不愿碰触的伤痛。
直到2003年，谢楠才腾出时间前往昆明。一晃二十年过去，再次走在去老山的路上，谢楠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到达麻栗坡烈士陵园之后，谢楠找到赵勇的墓碑，点上烟、供上酒，放上了五元钱。
做完这些之后，谢楠长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自己会释怀，可没想到一转身看到一排排墓碑，谢楠又陷入了沉思：“这些烈士，他们的家人能经常来祭拜吗？”
带着疑问，谢楠向管理处咨询。得知这里957名烈士，仅有300多位烈士的家人能够前来祭拜后，谢楠感到十分诧异。
“唉，都是交通不便，没钱闹的。”管理处工作人员对谢楠说道。
回家后，想到无人祭拜的战友，谢楠再次陷入深深的痛苦中。次年清明节，谢楠给麻栗坡管理处购买了957朵玫瑰，委托他们插满整个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埋葬在这里的英雄。
又过了三年，谢楠再次做了个决定，她带上全部积蓄，举家迁往云南，在麻栗坡边下开了一家名叫“老兵之家”的茶馆，专门接待全国各地来扫墓的烈士亲属。
后来，谢楠还加入了基金会，成为理事，为许多无人祭扫的烈士找到了家人。
如今，每到深夜谢楠还会梦到赵勇，只不过，现在赵勇对她说得最多的是：“谢楠，我买到收音机了，玫瑰也收到了，很好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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