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一块肥皂让我愧疚难受了一辈子

1970年5月中旬,我也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跟随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一起来到东禅区金马乡冯家坝大队当了一名插队知青,到广阔天地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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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冯家坝时,我被临时安排在老队长家里借住。老队长姓冯,他家有五口人,冯队长和老伴,大儿子是现役军人,小儿子冯春当年17岁,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没上过学。还有一个勤劳又善良的女儿叫冯小琼,当年16岁,也参加生产劳动干活挣工分了。

冯长的老伴(我叫她冯婶)天天在家煮饭,喂猪料理家务,家里就她一人不参加生产劳动。每天早上冯小琼都早早起床帮她母亲煮饭,我也同她一起帮着打下手,她在灶台忙碌,我就在灶坑里帮着烧火,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小琼妹妹很喜欢我,经常在冯队长和冯婶面前夸我,说我干活勤快,不偷懒。我和小琼妹妺只帮着煮早饭,午饭和晚饭都是冯婶煮。

冯队长家一共有五间房子,一间作客屋(堂屋),一间作厨房,院子里还有一个猪圈。冯队长和冯婶住一间房子,我和小琼妺妺住一间,冯春自己住一间。每顿饭都在客屋(堂屋)里吃,一家子有说有笑,和和睦睦,我和他们一家人的关系也特别好。

冯春包干了家里的吃水和用水,每天早晨起床后还没吃饭,冯春就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只要看到我要洗衣服,他总是不声不响地给我挑上一担水放在院子里,供我洗衣服用。冯队长一家人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的照顾与关爱,我只有把对他们的感激藏在心里,主动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在生产劳动中好好表现,除了这些,我无以为报。

冯队长是个话少不善言谈的人,然而乡亲们都很敬重他,每天干活前冯队长安排完农活,他自己就带头干活,乡亲们也紧跟着忙活起来。冯队长从不指手画脚,从不批评谁,也不表扬谁,只要干活时没人偷懒,他从开工到收工都不说一句话。看他那么严肃,我真点儿怕他,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平时少言寡语,内心里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记得有一次生产队养蚕房催老蚕需要的桑叶特别多,而当时每棵桑树上每条枝丫也只剩下不多的几片桑叶。养蚕姑娘就向冯队长诉苦,说采摘不到桑叶了。冯队长说:“我去找个人来,她肯定能采摘到桑叶。”冯队长找到我说:“成玉洁,你今天不干别的活,去采桑叶吧。”

我也知道桑叶不好采,但是冯队长安排的活不得不干,我背上背兜爬到桑树上(桑树经过剪枝不算太高),只要枝条上有几片桑叶我就采几片,留下嫩尖让桑叶继续长大长多。就这样,一棵一棵桑树爬上爬下,有几片就采几片,凑少成多。收工时我採了满满一大背兜桑叶背到养蚕房。冯队长早就等在那儿,他对养蚕姑娘说:“你们说采不到桑叶,人家一个知青是怎么采到的。只要不怕吃苦,没有办不成的事。”几个姑娘自知理亏,再也不说采摘不到桑叶了。

后来生产队在粮食保管窒(仓库)旁边腾出一间屋,又在屋旁边用茅草和篾席搭出一个小小的厨房。我就搬出了冯队长家,一个人单独开伙单独住了。离开了老队长家,一个人除了劳动出工还要煮三顿饭,这是我最烦心的事。因为中午和下午收工后早己是饥肠辘辘,自已煮饭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能吃上饭,有时饿急了只好先啃上一个生红薯。有时农活多收工晚,老队长就站在他家大门外,看见我就喊:“成玉洁,到我家来吃饭,你一个人就别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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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虽然离开了老队长家,老队长仍然经常叫我去他家吃饭,而且总是把好吃的让给我。小琼妹妹也不断往我碗里夹菜,总说:“姐,多吃点,干活很累的。”

有一天半上午,我正在晒坝翻晒麦子,老队长走到我身边小声说:“成玉洁,你赶紧到我家里去一下,你冯婶在家等你呢。”我也不知道是啥事,拍拍身上的灰土,就去了老队长家,老队长留在晒坝替我翻晒麦子。

刚进门冯婶就端出一小碟蒸肉,递给我说:“玉洁,趁热快吃,凉了会拉肚子。”那时候有菜吃就不错了,何况是蒸好的肉。不是逢年过节,平时是很难吃到肉的。接过蒸肉我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可真香啊!我拉着冯婶的手说:“冯婶,你们都吃了吗?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让我怎么感谢你们哪。”冯婶说:“别说感谢的话,你一个人也很不容易,又是女娃娃,在家里你爸妈不知咋庝你呢。”

我眼含热泪离开了冯队长家,心里五味杂陈,我的爸妈呀,你们现在在哪儿呢(我下乡时父母就受到审查已离开工作单位,进了学习班)?

在生产劳动中老队长总是身先士卒,累活脏活他总是不声不响埋头苦干。有一次挖堰塘,他突然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儿子和女儿赶紧用板车把他送进了公社医疗站。医生说他这是重症赶快送到东禅区医院去。东禅区医院的医生又叫送遂宁二医院(当时遂宁最好的医院),听说去了就动了手术,是肠癌。肠子切了一大截。住在医院里,伤口老是流脓流血封不了口,换下的纱布一大堆。

当时物资匮乏,买什么都需要票证。没有肥皂,纱布怎么也洗不干净。我去看望老队长时,把年终分红仅剩下的十二元钱送给了老队长。老队长说:“玉洁,我求你一件事。”我忙说:“老队长,你们一家对我那么好,千万别说求,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我尽量去办。”老队长说:“洗纱布要用肥皂,请你想办法给我们找一块肥皂。”

在当时一个月一家人才凭票供应一块肥皂,而我的父母被关在学习班,我上哪里去找这一块肥皂呢?(平时我们洗衣服用的是皂角,皀角清洗不掉脓血)老队长一家对我这么好,这些年来他们对我的照顾与关爱,我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现在老队长第一次提出了要求,我想尽办法也要找到一块肥皂。

为了这一块肥皀,我跑了好几个同学家,他们都没有成块的肥皂,给我的都是洗衣物剩下的比大拇指稍大一点的肥皂头。跑了五六个同学家总算凑到了一小堆肥皂头,我用水把肥皂头淋湿,用力捏成一个圆圆的拳头大的肥皂。

当我拿着这个拳头大的圆形肥皂赶到老队长的病房门口时,病房里传出了冯春和小琼悲伤的哭声。老队长没等到我送去肥皂,他已与世长辞了。想到老队长对我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我心如刀绞,泪如泉涌,跪倒在了老队长病床前。老队长啊,你那么淳朴善良,都说好人有好报,老天对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啊!

含泪送走了老队长。我有空时就去陪陪冯婶,陪她说说话,拉拉家常。后来冯婶的大儿子从部队退伍回家务农后,我就很少去老队长家了。再后来我父母结束审查回到原单位工作,我也因此回城当了工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活八年多的第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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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故乡,我终生难忘的地方。那里有我青春的足迹,还有难忘的父老乡亲和淳朴善良的老队长一家人,老队长的音容笑貌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老队长没有用上我找来的肥皂头,这件事让我愧疚难受了大半辈子,老队长一家的恩情我终生难忘!

作者:成玉洁(成都老知青)

编辑: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