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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胜

郑老伯因为立了一块感恩碑的事儿生了一肚子的气,他气哼哼地跑到镇上去反映情况。镇长笑呵呵地接待了他,先倒杯茶水让他消消渴,又安抚他说:“老人家别上火,我们在不违背法律法规的原则下,定会想个妥贴的法子帮你圆了这个心愿!”

到了晚上,镇长让人送来一车木柈子,还有一桶食油,权当是慰问。

郑老伯今年八十三了,住在城郊一个十分幽静的小村子里。到了夏天,菜园里长满了各种菜蔬,有黄瓜茄子和辣椒。

走进菜园,就如置身于一幅田园画中。碧绿而鲜嫩的黄瓜,浑身长满了刺,头上顶着鲜艳的小黄花。淡紫色的茄子有的像个圆圆的球,有的像个弯弯的大香蕉。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小辣椒,有圆圆的,有尖尖的,有绿色的,有桔黄色的,还有鲜红色的,真是形状各异缤纷绚丽,好看极了。

老伯时常会去菜园里劳作,给蔬菜浇浇水,用锄头松松土,媷媷垄上的杂草。清晨的时候,蔬菜的叶子会落上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几只小蜜蜂在花叶间忙碌着,发出嗡嗡的叫声,四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时候,也是老伯一天中最感幸福的时刻。

都说老年人最有福气的事儿是有个好身板,这话有道理。现如今的郑老伯,身板硬实着呢,别看年纪大了,却是耳不聋眼不花,腿脚更是利落,说起话来口齿也清晰。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小没有读过一天书的他,所接触的圈子里,都是些文化人,有写书法的,有绘画的,还有写诗词散文和小说的,大伙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那天在他家里,我还看到一张文联发给他的代表证,我问他详情,他说是选举时用的,真是不可思议啊!

郑老伯的祖籍是山东平度的,小时候家里穷苦,父母有病,看到村里的人都提箱挟笼地闯关东,他灵机一动,独自一人,随着逃荒的人流,溜溜达达,也踏上了向北的路程。

十几岁的他一路上风餐露宿,饿了就找个好心的人家讨口吃的,夜里就随便找个避风遮雨的地方睡一觉,走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东北的边陲之地虎林,来投靠这里的叔父。

也许是由于这段经历,老伯的心肠特别的善良,心胸也特别的豁达,凡是街坊邻居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张口,他都会主动去伸出援手,他说:“帮助别人就是在帮助自己!”

他的这个说法,我不懂,因为我没有他的那些经历,自然是体会不了他这番话的含义。

郑老伯是个性情中人,到了八十多岁还不服老,整天骑个老旧的自行车四处转悠,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浑身充满活力。

有一次邻居大奎开玩笑说:“老叔,咱俩打个赌,你若能骑到虎头,再骑回来,我请你到馆子里吃大餐!”

郑老伯微微一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县城到虎头要塞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一个来回一百三十公里。于是,一拍大腿,很有底气地说了声:“中,这事难不倒我,可不准反悔啊,这顿大餐算是吃定了!”

老伯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从县城出发,一路向东。一边观赏着路边的风景,一边悠然地哼着小曲。如果偶遇在道上骑行的年轻人,他就会加快骑速,紧随其后,一定要超过人家才肯罢休。看到落在后面的年轻人,一丝儿的舒坦劲儿就涌上心头。

太阳已经偏西了,阳光晒得他浑身暖洋洋的,终于到了目的地。郑老伯来到了江边,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江面上风平浪静,清澈的江水在悠悠的白云下缓缓地向东流去,在阳光里波光粼粼。

他先拍了几张风景照片,又在江边洗了把脸,然后就忙不迭地去了饭馆,他饿得肚子咕咕在叫,他要补充一下能量。

临走,老伯用手机拍了饭馆的场景,又要了饭馆老板的联系方式。老板莫名其妙,一脸的不解。当听完老伯的叙述之后,老板哈哈大笑,连声地说:“好好好,我一定帮你这个忙,让你打赢这个赌!”

终于到家了。小村庄的夜晚静得出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郑老伯“笃笃笃”的叩门声,是那样的清脆,瞬间打破了这深夜的宁静。

老奎打开灯,披衣下床,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站在门前有些洋洋得意的老伯,他一脸的错愕,说了声:“我算是服了!”

郑老伯就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但是,后来听老伯说,自己并没有去吃那顿大餐,人家真心实意地请客,被他谢绝了。

郑老伯与文化人结缘,是在他六十岁那年。

那年他老两口去在天津工作的大儿子那里,闲来无事喜欢去公园里转悠。无意间一个写生人的画吸引了他。

这是一个文化人模样的人,他正在专心地画一幅花鸟画。这幅画让老伯呆住了,那绿油油的叶丛里,红红的牡丹花风姿华丽栩栩如生,还有两只小蝴蝶在飞舞。老伯啧啧连声,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花儿的芬芳。

老伯左看右瞧,上下端详,禁不住地连声喊好。看到老伯那副目不转睛一脸歆羡的模样,作画人冲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以后,几经波折,作画人破例收了他这个六十岁的徒弟。后来老伯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全国著名的山水画名家。

老伯的家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落的犄角旮旯里,散乱地堆积着锨锄镐,还有簸箕筐子萝等一应家什。而屋里的摆布却是别具洞天。迈进屋子,弥漫的书香气息就扑鼻而来。墙上悬挂着各种字画,有师傅等名家的字画,也有他自己的字画。

郑老伯在自己八十三岁生日这天,在吃着生日蛋糕,接受全家人祝福的时候,突然宣布了一个让人惊诧的决定,要立一块感恩碑,并立即付诸行动。碑文也想好了,叫做:“地道老农民,致富已脱贫。党的政策好,永远感党恩。”

郑老伯这种饮水思源的举措,受到圈子里朋友们的交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