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新编豫剧《商祖王亥》剧照。 本报融媒体记者 崔坤 摄
商丘豫剧院编、演大型新编豫剧《商祖王亥》公演，是商丘文艺界的一件大事、喜事。《商祖王亥》选取王亥人生的一个片段，也是王亥生命中最后的一次贸易。公元前1803年，王亥不顾母亲的反对，和弟弟王恒赶着牛羊，去有易部落换取马匹。有易部落首领绵臣见财起意，想要用药酒毒死王亥，却毒死了自己的女儿羽儿，恼羞成怒，杀害了王亥。编剧通过这个故事歌颂了王亥商通天下的高尚理想和勇敢、善良、公平、正义的高贵人格。王亥是商部落、商文化的始祖，《商祖王亥》是一部歌颂商部落、商文化的英雄史诗。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将其中的诗歌分为“风、雅、颂”，其中，“颂”主要是追述先祖的历史功绩，通过缅怀先祖的历史功绩来发扬光大先祖的政治、文化理想，增强民族的凝聚力。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商祖王亥》是一部舞台上的“商颂”。
《商祖王亥》的第一个成就是剧本的艺术构思。德国启蒙时期剧作家、美学家、文艺批评家莱辛曾使用过一个概念“包孕性时刻”来讨论诗与画的关系，他认为，艺术作品所表现人物或事件的任何瞬间虽都包含一定意义，但具有包孕性的顷刻却应具有更高的美学价值，因为“包孕性时刻”是前一顷刻的后果，是后一顷刻的原因，选择这一时刻进行艺术描绘，可以让人充分联想，对于之前与之后的情节场景都可以拓展。莱辛的这一观点包含了深刻的美学规律。法国古典主义戏剧的“三一律”和中国古典戏曲所谓的“立主脑、减头绪、密针线”都是在强调寻找最有艺术表现力的瞬间进行描绘。《商祖王亥》选择王亥为之献出生命的最后一次商业活动来表现王亥这个人物，显然抓住了王亥一生中最具“包孕性的时刻”。这样，就可以避免平铺直叙地介绍王亥的一生，而把笔墨主要集中在这一瞬间，对其心理、行动作细致的描写和刻画，舞台上活跃的就是一个具有生命和情感的活生生人物，而不是一个表情达意的符号，从而引起观众的强烈共鸣。
《商祖王亥》的第二个成就是塑造了几个鲜明的人物形象，王亥、羽儿、绵臣都是具有生命力的艺术形象。王亥勇敢、坚毅、善良、坦荡的形象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王亥具有伏牛的力气、面对危险迎难而上的勇气。他要前往有易部落以牛羊换马匹的时候，母亲告诉他父亲当年对绵臣的评价，劝他不要去有易部落经商，但是，王亥表示，他的理想就是通商天下，怎么能因为风险就不去有易部落呢？最后，他依然带着牛羊出发。初到有易部落，遭到有易部落勇士黑蟒的挑战，王亥一再忍让，最后忍无可忍，这才出手教训黑蟒，让观众直观地感受到王亥的勇敢和坚毅。面对羽儿的爱情，王亥自觉地约束自己的情感，又显示了王亥的善良和坦荡。绵臣一再刁难，王亥设想设法解决困难，力求达成公平公正的交易，又显示了超人的勇气和过人的智慧。另外，羽儿的善良、多情，绵臣的奸诈、贪婪，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物形象的鲜明生动，能够调动观众强烈的爱、憎，大大增加了戏剧的感染力。
整场戏中，最富于舞台效果的是第八场戏。尽管这一场戏中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进一步推敲，但强烈的舞台效果仍然紧紧吸引了观众。由于王亥留下了牛羊，让弟弟王恒带着数量相当的马匹悄悄返回了商部落，粉碎了绵臣霸占财物的阴谋，绵臣对王亥起了杀心。宴席中间，绵臣给王亥斟了一杯毒酒，深爱王亥的羽儿了解父亲的性格，接过王亥手中的酒杯劝他不要再饮，绵臣又从羽儿手中接过酒杯再劝王亥饮酒。一个酒杯在三个人的手中传来传去，绵臣明知酒中有毒，羽儿隐隐约约感觉酒中有毒，王亥完全不知道酒中有毒。绵臣决心毒死王亥，想方设法劝王亥饮酒；羽儿怀疑酒中有毒，千方百计阻拦王亥饮酒；王亥不知酒中有毒，为了表示诚心答应饮下杯中之酒。舞台下的观众都知道酒中有毒，一个个为王亥紧张担忧，想要看看王亥如何渡过这个难关，剧情紧张、激烈之极。最后，为了保护爱人，羽儿迫不得已自己饮下杯中毒酒，毒性发作，倒在舞台上，剧情达到高潮。这一场戏，真可谓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商祖王亥》以王亥被杀结尾，应该说是一部悲剧。关于悲剧，恩格斯有一个著名的表述：悲剧就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借用恩格斯的这个观点，我认为，王亥和时代的冲突，就是王亥决心以物易物商通天下，但以绵臣为代表的守旧势力顽固地认为这种商业活动会蛊惑人心破坏社会的和谐稳定。这种观点，第九场戏中绵臣在杀王亥之前，曾经明确地对王亥说出。用这个观点重新审视《商祖王亥》，我觉得，这部戏还有美中不足之处，那就是，王亥和绵臣的矛盾设置不够准确，绵臣的形象也需要作一些改动。试想，如果绵臣和王亥的矛盾不是绵臣贪婪王亥的牛羊和财货，而是担心王亥这种商业行为会蛊惑人心和破坏社会的稳定，这种观点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有深厚的土壤的，1500多年之后的韩非，在《五蠹》中还对商人大肆挞伐，认为商人不事农耕、囤积居奇、与民争利，是五蠹之一，应该加以铲除。但是，从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王亥的商业活动无疑又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个人认为，如果把绵臣塑造成一个思想保守，敌视商业活动，因而必欲杀王亥而后安的部落首领，而不是一个见钱眼开，贪婪王亥财富的部落首领，更能突出王亥倡导的商文化的进步意义，剧作的主题也会更为深刻。
瑕不掩瑜，《商祖王亥》可能还存在一些微小的缺点，但是，必须承认，我们现在看到的《商祖王亥》已经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不过，我仍然期望主创方能够吸取一些有益的意见，进一步打磨、提高，将《商祖王亥》打造成一部能够经得住时间检验的精品。
来源：商丘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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